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脚下积满了厚厚一层灰尘,巨大蜘蛛网上沾着无数已成空壳的虫类。
这里是城堡主楼的一层,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型宴会厅。
带着精美雕纹的石拱门已经坍塌大半,原本富丽堂皇的墙体上涂满永不褪色的血迹。
两根粗壮的立柱矗立在大厅左右,上面布满刀斧砍伐的痕迹。
原本用于开展宴会的两条长桌腐朽开裂,精美的银器餐具像垃圾一样被灰尘掩埋,永远失去了原本华贵的光泽。
而那些摆放在长桌两侧的木制高背椅,则干脆变成了一地碎片。
除此之外,这座大厅中最多的还是尸骨。
数不清的白骨堆叠在一起,生锈的武器将它们一一贯穿,难以想象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殊死搏斗。
“当年那些鸢尾骑士应该就是从正门发起的进攻。”
身旁的弗雷德开口说道:“他们先是格杀了挡在门前的守卫,紧接着一股脑涌进了这座大厅。”
“随后,便在这里遭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
他的目光从眼前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却仍死死纠缠在一起的骑士白骨上扫过,指着它们说:“您看,双方几乎都是抱着杀死所有敌人的决心。”
“你能辨别出来那些与鸢尾骑士决战的人属于哪方势力吗?”
唐纳德随手捡起一把生锈的手斧,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
“我需要检查一番才能确定。”
弗雷德摇了摇头,随后犹豫着说:“不过,能杀死这么多鸢尾骑士,显然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说着,他走到白骨堆前,低头告罪一声开始翻看起来。
与此同时,唐纳德则拎着那把精巧的手斧跨过地上层层白骨,朝着大厅深处走去。
沿着中央那条已经腐烂发霉的暗红色地毯一路向前,看到前方出现了几道用石板堆砌而出的台阶。
石阶之上的平台中央,摆放着一把泛着冰冷光泽的铁王座。
王座靠背由无数柄寒光凛凛的铁剑构成,它们纵横交错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会本能感到畏惧的视觉冲击。
王座上坐着一位披着白毛大氅的高大白骨,他的胸膛被一柄几乎有两人高的巨剑彻底贯穿,整个人被硬生生钉死在座位上。
唐纳德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它所吸引。
台阶上散落着七八名穿着鸢尾制式铠甲的苍白尸骨,看样子它们应该是第一批冲到王座前的骑士。
走上台阶,唐纳德站在那具充满异样吸引力的尸骨前。
这个人穿着一件紧身的暗红色水獭皮衣裤,脚下跌落着一柄造型古怪的十字形长剑。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剑身仍旧洁净如新。
白骨之手握着一顶纯铁打制的古朴王冠,正中心镶嵌着一枚晦暗的绿色宝石。
白骨的脑袋死死盯着正前方,漆黑的眼眶仿佛在向他诉说着过往的恩怨。
看着它胸前那柄厚重的巨剑,唐纳德不自觉地将手搭在缠着布条的剑柄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遵循着内心深处突然冒出并且不断强烈起来的直觉。
剑柄入手一片冰凉,粗糙的布条触感明显,唐纳德似乎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微弱的喘息。
“呼......”
“呼......”
“呼——”
随着一道悠长的呼气声,他的眼前顿时变得模糊一片。
恍惚间他仿佛身处一个嘈杂的空间。
周围尽是嘶哑的怒吼,利器贯穿肉体的闷响如同交响乐般连绵不绝。
面前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唐纳德只能看到一双近乎涣散的血色之瞳,并从中读出了一抹十分强烈的情绪。
不甘。
“所有背叛者,都得死。”
他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充满怨恨的沙哑声音,随后便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猛地拽了一下。
眨了眨眼,那虚幻而模糊的画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端坐于王位之上的森然白骨。
只是......
它胸前的巨剑怎么不见了?
唐纳德低下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那柄沉重的大剑。
“主君,您在做什么?”
弗雷德走上石阶,看了眼他手中的大剑疑惑问道。
“没,没什么。”
唐纳德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残留的模糊画面清扫干净,随后将这柄古朴厚重的大剑随手丢到地上。
“有什么收获吗?”
他问。
“那些与鸢尾骑士战斗的人身上并没有任何标识,”弗雷德摇头说道,“它们穿着没有刻下徽记的普通甲胄,剑身上也没有任何印记。”
“呼......”
他搓了搓脸,扭头看了眼铁王座上的白骨人影,开口说道:“那就走吧,我们去这座主楼的其他地方看看。”
王座背后是两条向上的楼梯,靴子踩在木阶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两人沿着楼梯一直来到二楼,发现这里的走廊上也躺着一些鸢尾骑士的尸骨。
紧接着,他们在二楼的房间中看到了不少女人与孩童的尸体。
女性尸骨上套着仆人特有的粗布衫,弗雷德检查后发现,他们几乎都是因为背后中剑而身亡。
“这一层应该是仆从和高级骑士家眷的住处,”他皱着眉说,“想必她们的丈夫已经战死在楼下了。”
唐纳德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率先朝三楼走去。
按照常识,主楼的最高层应该就是这座城堡主人的私人住处。
沿着旋转楼梯来到最后的顶层,两人果不其然地发现了大量被损毁的名贵家具。
这些昂贵的物品被粗暴砸毁,奢华的天鹅绒地毯被人用剑划了个稀巴烂,就连衣柜里的蚕丝衣物都被彻底撕碎。
推开一扇即将损坏的木门,两人来到了三楼的卧室。
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被损毁严重,看起来就像被台风肆虐过似地。
巨大的床榻上仰面朝天躺着一具尸骨,身上穿着一件腐朽严重的半透明纱袍,手中还握着一把银制餐刀。
或许,它就是这座城堡的女主人吧。
唐纳德站在倒塌的床架旁边,沉默地注视着这具尸骨久久不语。
“主君,您应该来看看这个。”
弗雷德带着少许颤抖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唐纳德收回目光,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骑士。
他正站在一个壁炉前,脸色惨白地仰头注视着壁炉上方的墙体。
那里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油画。
画中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性,他有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银发,嘴角下撇看起来十分严肃。
这个男人的上半部分面孔被人用刀彻底划烂,让人看不出其真正的样貌。
“有什么问——”
唐纳德的话只说到了一半,随即就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惊得接连后退。
他在画中男人的右胸部位看到了一枚纹章。
一枚他再熟悉不过的纹章。
双狼啸月。
画中这个男人,竟然是一名弗朗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