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烤肉大餐

猎杀结束,朱高煦下令收拢队伍。

每头毙命的野牛,都由六名精壮骑兵合力处置。

他们解下马鞍旁备着的粗牛皮绳索,动作麻利地捆住牛角和四蹄。

绳索深深勒进厚实的皮毛里,几个人喊着号子,将绳头牢牢系在各自战马的后鞍上。

六匹马同时发力,肌肉贲张,这才将那庞然大物从倒卧的草地里缓缓拖动。

沉重的牛尸如同巨型的石犁,在茂密的草原上犁开又深又宽的痕迹。

牛腹与坚韧的草根、盘结的土块剧烈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沿途的青草被不断渗出的牛血染红,拖出一条长长的、蜿蜒的暗红色印记,在绿色的背景上格外醒目。

一个年轻士兵的战马似乎有些吃力,前蹄刨着地,打了个响鼻,士兵连忙安抚地拍了拍马颈,嘴里骂骂咧咧:“你个懒货,回去给你加草料,使点劲!”

拖拽的队伍行进缓慢,马儿喘着粗气,骑兵们也累得额头见汗。

等终于磨蹭着回到上海定居点外围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余天边一抹残红。

篝火已经升起,映照着定居点忙碌的身影。

那两头被拖回来的野牛,朝下的一面景象有些惨不忍睹。

厚实的皮毛几乎被磨得稀烂,混杂着泥土和草屑,甚至有几处露出了白惨惨的肋骨和肩胛骨。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弥漫开来。

朱高煦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仔细查看。

他蹲下身,用佩刀的刀鞘戳了戳磨损处,吩咐道:“把这些沾了泥沙、看着就不新鲜的皮肉都剜掉扔了,仔细些,别可惜这点肉。”

立刻有几个手脚麻利的伙夫兵应声上前,抽出随身的小刀开始处理。

一位辽东出身,胡须已经花白的张百户也凑了过来,他经验丰富,是军中的老猎手。

他绕着牛尸走了两圈,用手掂量了一下牛腿的粗细,盯着那巨大的牛头咧嘴笑了:“嘿,殿下,这活计俺熟!”

“想当年咱们在辽东塞外打围,猎到大个的狍子、野猪啥的,也是这么往回拖。”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记忆中猎物的大小,又指了指地上的野牛:“也是这般拖拽摩擦见骨,不过,那时候的大家伙,跟这牛一比,那可真是太小了。”

“这牛块头,怕是得沉了不止三倍!拖回来可真费了不少劲。”

他咂咂嘴,看向那被割下的牛头:“这牛角,可比咱们大明牛的角硬实多了,做弓正好!”

朱高煦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确实是好东西,这身蛮力,要是能驯化了耕地,可比咱们的黄牛顶用。”

张百户嘿了一声:“殿下,这野牛性子烈得很,怕是不好驯。”

“事在人为嘛,训练不出来也没关系,训练出来了,我们以后耕牛就充足睡眠。”朱高煦不置可否,目光投向已经开始切割牛肉的士兵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先让弟兄们吃顿好的再说。”

夜幕降临,定居点空地上燃起了几堆巨大的篝火。

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噼啪作响,将周围人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也驱散了河岸夜晚的凉意。

士兵们围着火堆,眼睛放光,不时吞咽着口水,盯着那两头已经被初步分解的庞然大物。

亲卫小心翼翼地解开一个厚实的青布盐囊,将里面的结晶倒在几片洗干净的大叶子上。

那是新京附近盐场晒的海盐,颗粒粗大,色泽也有些灰白,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杂质,就先用这些新大陆的盐来调味吧。

篝火上很快架起了临时的木架子,还有士兵直接用削尖的粗木棍,甚至擦干净的长矛头。

大块大块带着筋膜的牛肉被胡乱串了上去,几乎有小臂那么粗。

肉块实在太大,只能凑近火焰慢慢燎烤,外层很快被烤得焦黄。

朱高煦走到那颗巨大的牛头旁,亲自操刀,干净利落地割下两只牛舌。

他将其中一只递给旁边等候的龙骑卫统领:“张统领,今日你那一箭又快又准,这舌头你应得。”

统领咧嘴一笑,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谢殿下赏!”

另一只牛舌,朱高煦自己留下了,又让人取来那颗硕大的牛心。

他拔出佩刀,将牛心仔细切成厚片,用削好的柳条细致地穿好。

他拿着肉串,凑到火边,不急不躁地翻转着,看着肉片边缘慢慢卷曲,渗出红色的汁水。

油脂滴落在烧得正旺的木材上,“滋啦”一声,木材燃烧产生的火焰更猛烈了。

这香味像是有钩子,立刻勾得周围士兵们肚里的馋虫嗷嗷直叫,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欢呼和叫嚷。

“闻着就香死个人!”

“快熟了吧?俺的刀都快按捺不住了!”

烤肉的香气压倒了夜晚的草木气味,混合着木柴燃烧的独特味道,弥漫在整个营地。

一个看着就机灵,约莫才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眼睛一直死盯着自己面前那串最大的牛腰肉。

他不停地转动着木棍,看着肉块表面已经变得焦黑,觉得里面肯定熟透了。

趁着旁边老兵扭头跟人吹牛的功夫,他飞快地把肉串从火上拿开。

也顾不上滚烫,他猴急地用小刀割下一大块,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嗷!”

那士兵被烫得原地直蹦,眼泪都快出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

周围的同袍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哈!你小子是饿死鬼投胎啊!”

“烫死你个猴崽子!让你抢!”

“瞧你那馋痨样!这牛肉看着生猛,里面可没那么容易熟透!”

那名士兵好不容易把那块半生不熟的肉咽下去,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想辩解两句。

可没过多久,他就脸色发白,捂着肚子,一溜烟地冲向远处漆黑的树林边。

烤肉的香味在夜空中飘散,混合着草木燃烧的气息。

士兵们围坐在篝火边,手里拿着烤得焦黄流油的牛肉串,大口啃咬。

肉汁顺着下巴滴落,没人顾得上擦拭,只觉得从未吃过如此鲜美厚实的肉。

“这牛……真是劲道!”一个满嘴油光的士兵含糊不清地说。

一个喝了点马奶酒的老骑兵,脸膛通红,挥舞着啃得干干净净的牛骨头。

“想当年……跟着蓝玉将军!踹北元鞑子的王帐!”

“那漠北的草原,也没这儿……嗝……一半开阔!”

他猛灌了一口水囊里的清水,发出畅快的叹息声。

“在这地方跑马,撒开欢跑上三天,怕是都看不到尽头!”

“这马儿也高兴!瞧着精神头,比在关内的时候足多了!”

张百户坐在旁边,眼神里带着几分回忆和感慨。

“漠北那地方,风沙大,草场也比不上这里。”

“这儿的草,长得比鞑靼人的牧场肥美百倍!”

“要是早有这么块地,咱们何愁养不出百万匹好马,骑兵不足?!”

他捻了捻胡须,看着火光下士兵们兴奋的脸。

“这牛角也是好东西,硬实得很,做弓梢、刀柄都使得。”

“牛皮厚,能做甲,能做盾,还能做马鞍。”

“浑身是宝啊!”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抱着块牛肋骨,小声嘟囔,声音里还带着点颤抖。

“乖乖……白天射箭的时候,那牛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直勾勾地瞅着我……”

“现在想起来,心里还突突的……”

他捂了捂胸口,似乎那惊吓还没完全过去。

话音未落,就被旁边一个参加过漠北征战的老兵狠狠拍了一下后背。

“怂包!看你那点出息!”

“那畜生再大,也大不过咱们的胆子!”

“明日再猎到牛,多赏你二两牛胆,好好补补!”

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王小二,你不是想拉肚子吗?牛胆能止泻!”

“哈哈哈哈!别吓唬他了,他晚上做梦都得梦见牛追他!”

“怕啥!有殿下在,再大的牛也得给咱们下锅!”

“就是!跟着殿下,啥好日子都能过上!”

“可不是!殿下不是说过,凡是自己开垦出来的土地,只要种几年地不要荒废,地都是自己的!”

“好好跟着殿下干,咱们在这新地方,就是头一批开疆拓土的功臣!”

“往后子孙后代,都能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这比在老家窝着强多了!”

兴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他们谈论着土地、马匹、未来的家园,眼神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这片广袤而富饶的土地,点燃了他们心中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篝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也照亮了这片新大陆的第一个丰收之夜。

朱高煦听着士兵们的喧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捡起一根烧过的、还带着余温的牛骨,在篝火旁的空地上随意划拉起来。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地面出现,是他记忆中这片大陆腹地的形状。

“这片大平原,水草丰美,是天赐的牧场。”

他一边完善着地上的草图,一边说道:“孤打算在此地设立官马场,专门负责选种、培育、改良马匹。”

“战马要高大,冲锋陷阵,这是立国之基。”

“挽马也要壮实,能拉车、拉犁,干重活,这是开垦之本。”

他看向旁边一直认真聆听的定居点管事:“咱们从中原带来的耕牛数量有限。”

“这地方土地广阔,都是平原,不能都靠人力一锄头一锄头地刨。”

“回去就组织人手,研究一下,能不能用马耕地?”

“什么样的犁具更合适?是改良咱们带来的曲辕犁,还是得重新设计?”

“先用马匹暂时替代耕牛,把这片平原尽快利用起来,变成咱们的粮仓。”

管事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万马奔腾、犁开千里沃野的景象。

这可比单纯守着河边种地有盼头多了。

篝火噼啪作响,碎裂的火星飞溅到空中,又迅速熄灭在夜色里,星光点点。

朱高煦走到朱瞻壑身边,少年正拿着一小块烤熟的牛肉小口吃着,眼睛却还时不时瞟向远处喧闹欢腾的士兵。

那些粗犷的歌声和笨拙的舞步,对他来说都新鲜得很。

“今天骑马跑得如何?可还受得住?”朱高煦问道。

朱瞻壑连忙咽下嘴里的肉,脸上带着未褪的兴奋:“受得住!父王,在大草原上骑马真快活!”

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和马蹄下无垠的土地,都让他着迷。

“明年开春,还想不想来这里跑马打猎?”

“想!当然想!”朱瞻壑用力点头,生怕父亲看不见他的决心。

朱高煦笑了笑,望着跳动的火焰:“等马场建起来,马多了,咱们就在这大草原上,搞个赛马大会,如何?”

“到时候,不光咱们骑兵比,定居点的百姓,甚至那些归化的土人部落,都可以派人来参加。”

“赢了的,重重有赏!”

“赛马大会?”朱瞻壑眼睛一亮,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无数骏马竞逐的场面,显然被这个新奇的想法吸引了。

“那咱们的马,还够吗?有充足的良马吗?”他忍不住问。

“自然够。”朱高煦语气笃定,“咱们有更好的草场,更精心的选育,假以时日,定能培育出冠绝天下的良驹。”

远处,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个嗓音粗犷的晋北士兵吼起了苍凉的信天游,调子简单,却透着一股黄土高原的韧劲。

接着,几个来自闽南的士兵,大概是以前在船上待久了,竟拿起随身的水囊,拍打着当作鼓点,唱起了带着浓重口音的家乡小调,咿咿呀呀,别有风味。

一个山东大汉听得兴起,也扯着嗓子吼了两句家乡戏,虽然跑调跑到姥姥家,却引来一片叫好和笑骂。

气氛被彻底点燃,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有人围着篝火跳起了舞,步法混乱,既有军中操练的影子,又带着各自家乡的随性,一个士兵想模仿另一个跳个旋风转,结果把自己绊了个趔趄,惹得哄堂大笑。

另一个士兵则试图表演用牙叼起地上的酒囊,结果弄得满脸是土,酒没喝到,反而逗乐了所有人。

朱高煦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也拿起自己的佩刀刀鞘,有节奏地敲击着手掌,为这混杂着南北腔调、军旅风格的“篝火踏歌”打着节拍。一副与民同乐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