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袭

周慕白的死因被警方公布后，舆论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警方在他的房间内发现了大量的抗抑郁药物和安眠药，最终判定为自杀身亡。

然而，这样的解释并没有平息那些狂热粉丝的愤怒，反而让他们更加疯狂。

医院走廊的日光灯刺得人眼睛发酸，虞千夜靠着病房门框，看楼下那群举着白菊的年轻人。

他们拉着横幅，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杀人偿命“，最前排的黄毛男生正对着手机直播：“家人们！就是这个跳招魂舞的害死周慕白！“

护士长第三次过来劝她回房：“警方都通报是自杀了，这些人就是瞎闹。“

虞千夜低头刷开微博，#周慕白自杀#的热搜下挂着警方蓝底白字的通告。

评论区的粉丝哭成一片，有人@她的账号：“跳阴间舞的什么时候偿命？“

“真是麻烦。”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检测到宿主面临舆论危机，建议尽快采取行动。】

虞千夜没有回应那些刺耳的谩骂。

她回房垂眸整理着床头柜上的私人物品，消毒水浸泡过的棉签与未拆封的纱布被有条不紊地收进帆布包，金属拉链划过帆布表面的声响清脆得近乎凛冽。

走廊外此起彼伏的哭嚎声穿透玻璃，她将最后一件折叠整齐的病号服塞入包底，这里不能再留了。

两位女警推开病房门时，她正将一缕碎发别至耳后。

晨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形，腕间医用腕带随着动作簌簌轻颤，像只折了翼的蝴蝶。

“请跟紧我们。“年长的女警用身体隔开楼道里举着手机的围观者。

虞千夜低头盯着自己帆布鞋上干涸的血迹，那是昨夜周慕白坠楼时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

医院旋转门转动的刹那，人潮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涌来。

闪光灯与手机镜头织成银亮的蛛网，咒骂声裹挟着初夏燥热扑面而至：“杀人犯！你午夜梦回不怕冤魂索命吗！“

“虞千夜！你还我哥哥的命来！”

“你这个妖女，别想逃！”

虞千夜睫毛轻颤，指尖掐进掌心。年轻的女警将她护在臂弯里，警徽擦过她锁骨时激起一阵颤栗。

“别怕，“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舆论像台风，刮过去就散了。“

警车后座残留着烟味，虞千夜贴着车窗蜷缩成团，看那些扭曲的面孔在防爆玻璃外拍打成模糊的色块。

她忽然想起甘露殿鸩杀暴君的那夜，宫墙外举着火把的禁军也是这般癫狂模样。

“到了。“女警替她拉开车门。

公安局大理石台阶上，两个少年正被辅警架着胳膊往外拖，他们猩红的眼眶与虞千夜目光相撞时，迸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女警侧身挡住他们，朝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接待室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虞千夜捧着一次性纸杯，看氤氲的热气在杯口聚散。

“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报案。”

警察愣了一下：“什么事？”

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杯壁，“去年三月，我被闺蜜骗去拍了这些照片。“

她拿出手机，翻出和张媛媛的聊天记录以及一系列证据，递给了警察：“这是所有的证据，我希望警方能尽快处理。”

警察仔细查看了证据，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虞小姐，这件事我们会尽快调查。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您的合法权益。”

警察翻动打印件的沙沙声里，虞千夜凝视着物证袋里的照片，她眼眶泛红地连声道谢，眸底却掠过一丝餍足的光，这场戏的观众，终于不止系统一个了。

她在外面戴着口罩逛了大半天，发现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

暮色将天际染成暗橘时分，虞千夜终于折返警局。

医用口罩在她脸上勒出浅痕，警用制服衣领不知何时翻卷着，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肩头，随着脚步在暮风中轻轻颤动。

廊灯下能看见她眼尾洇着未褪的红晕，在苍白的肤色上洇开令人心悸的裂痕。

她伸手推门时，指节抵着冰凉的金属门框微微发颤，整个人宛若一尊被风雨侵蚀的瓷偶，在暮色里无声地剥落着碎屑。

值班室的人看到她这么狼狈，连忙去帮她拿了一条毛毯。

她揪着褪色的警用毛毯边缘，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裹着鼻音在空旷的值班室荡开：“我能…留在这里过夜吗？“

睫毛沾染的水汽在顶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医院病房的窗户…总有人影晃过去。“

张警官敲击键盘的声响停顿了半拍。

他瞥了眼监控屏上医院正门仍未散尽的人群，那些“杀人偿命“的横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小张，把女留置室的折叠床搬好。“他抓起对讲机吩咐，又转头补了句：“明早八点前必须离开。“

虞千夜咬着下唇点头，潮湿的水汽又在睫毛间凝结成珠。

张警官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杯沿蒸腾的热气氤氲着他紧蹙的眉峰，审讯室惨白的顶灯在两人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光带。

“去吧，有事叫值班警察。”

“好。”

***

虞千夜并拢膝盖坐在钢丝床上，衣服下摆不知何时沾了片枯叶，随着她凝望虚空的姿势，在幽蓝夜色里蜷成脆弱的蝶。

【系统，你说她会杀了我吗？我感觉她是个好鬼。】

【温馨提示，宿主当前鬼怪亲和力仅有7%，新手保护阶段除必要情况都可以不开阴阳眼。】

【保护期结束后，阴阳眼将伴随宿主到生命的尽头。】

虞千夜刚想说什么，就察觉到了空气的异样。

【灵力值越高，宿主感知力越强。】

窗帘忽然被夜风掀起时，她颈后的碎发微微浮动，窗棂上的露珠正以违背重力的姿态向上攀爬。

墙皮剥落的碎屑簌簌坠地，虞千夜将脊背紧贴潮湿的墙面，【你可一定要靠谱点啊，30min的免疫一定要在最危险的时候才能用。】

老座钟齿轮咬合的声响突然消失，月光在霉斑地毯上凝成霜色，她盯着自己随呼吸起伏的阴影，发现那团墨色正诡异地比本体慢半拍颤动。

喉间吞咽声被寂静放大数倍，直到后颈绒毛感知到不属于自己的吐息。

五根泛着尸蜡光泽的手指攀上她右肩，戏服水袖的腐草味瞬间淹没鼻腔。

虞千夜瞳孔骤然收缩，镜中倒映出沈月容半张融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