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部落愈大,人心愈乱

青梧轻笑,未作应答,只将那热腾腾的兽肉撕下一块递给白鸟,“你若愿去,他未必不敢收。”

白鸟一口咬下,嘴里含糊地说:“我才不稀罕那些虚名,只是觉得这伏羲实在有趣……”

“话说回来,那什么‘俪皮为礼’,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挺有意思的?”

青梧挑眉,“你说那个男女结契之礼?”

白鸟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是啊,我看先生整日与我们一道行走,倒也没个道侣,你说他若也随了这风俗,行一场夫妻之礼,倒也风雅不是?”

正说着,风灵自林中走出,听了白鸟这话,眼中一跳,笑斥道:“白鸟,你是野味没吃够,连嘴也变得油了?”

白鸟嘿嘿一笑,冲他招手。

“先生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风灵懒得理会白鸟,只说道,“伏羲今之所为,乃逆旧俗、创人道根本。”

“此等壮举,功大则业高,业高则祸深。人心未定,难免树敌无数。只怕不日,就有劫难临身。”

白鸟收了笑容,正色道,“那我们要如何?”

“若劫数真来,我们自当护他一程。”

“那我们该怎么帮忙啊?要入部落相助吗?”

风灵却摇头,“不急。此刻他正得众人推崇,我们若贸然现身,反令他心生依赖,反坏其志。”

白鸟撇撇嘴,“我看他若真有事,怕是我们想出手都来不及。”

而此时的华胥部落之中,亦是风云变幻。

自权柄分职之后,部落虽更为有序,然原有的旧贵一脉,却心生不满。

尤其是以养载为首的旧部。

虽明面上仍为总首,权威尚存,实则各部各行其责,他们早已不似从前一般以一言以断部落诸事。

尤其那几位年长的长老,平日权力在握,如今却被分摊职权,早已暗中结会,时常聚首密谈。

“那伏羲,年少有为,却太锋芒毕露。”

一位长老低声道,“你我积年累德,却连一部之首都不可得,这算是个什么事?”

另一人冷笑,“他年纪轻轻,便得族人称‘策首’,只怕再过几年,连总首之位,也要让他坐去了。”

此言一出,屋中几人神色皆沉。

一人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伏羲近日又与外部之人频频接触,有意提拔新人入部首之位。”

“若让他继续下去,只怕我们这些老骨头,终将被清出族议之外。”

“那你想如何?”

那人看了看四周,说了一句,“还是要去和养载说道说道。”

众人神色各异,却也终是点了点头。

说到此处,众人也不墨迹,马不停蹄地就去找了养载。

养载此时正独坐屋中,眉头微蹙,神色间竟有几分疲惫。

自伏羲推行分职制后,虽大事井然,部落日益强盛,可他这“总首”之位,却已和之前的部落首领大不一样。

往昔事无巨细,皆由他一人决断。

他虽疲惫些,也乐得如此。

如今各部职司分明,凡事皆须商议,许多旧部之人再难独断专行。

他并非不明伏羲用意,甚至初时还颇为欣赏伏羲的远见。

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策首”之名于族中渐隆,许多族人议事时已不再以他为尊。

甚至连他的几个亲信子弟,都开始改口称“策首大人”,使得他这总首,愈发如悬于空中的幌子。

养载低声自语,“我让他执事务理,本是替我分忧,怎料一朝分忧,竟分了威望。”

正思量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总首,是我等前来,有要事禀告。”

养载眼中掠过一抹冷光,道,“进来吧。”

门开,几位年迈长老鱼贯而入,为首之人行了一礼,直言道,“我等近日所闻,伏羲又欲荐举数位外部之人入列部首,此举,已然越矩。”

养载沉声问道,“你等有何证据?”

那人从怀中取出几张兽皮,铺在地上。

其上以石灰描绘几名外部青年的姓名与所涉事务,皆为伏羲近来所亲自接触、频繁言谈之人。

“这几人出身皆不属我族,却频得重用。策首之意,怕是不止在于理事,更有取而代之之心。”

养载眼神渐冷,沉默良久,方道,“此事我自会查清。”

长老低声道,“若只是查,恐已来不及了。总首,还请早作决断。”

养载皱眉,道,“你等所言,我心中自有衡量。”

“但若动之稍急,未得族人共识,反而令伏羲成了受害之人,招来怨怼。”

“我不是不信你等,但事涉大局,不得不慎。”

屋中一时沉寂。

忽有长老压低声音,“总首可还记得,昔年妖兽袭我部落?何其凶险。”

又一人随声附和,“若非总首当机立断,那场兽患早已酿成大患。今事与昔比,有何不同?”

养载抬手止住众声,缓缓道,“昔日我独断,故能一呼百应。今时权职既分,若再逞强,只会激民怨。”

“可若再迟——”

“我自有计较。”

“先让他自露锋芒,待众口皆哗然,再行其法不迟。”

闻此言,那为首长老才稍松了一口气,拱手一礼,低声道,“既如此,还请总首三思。若待其羽翼已丰,再想处置,恐怕已无可能。”

几人退去,夜风徐来,吹动帐帘猎猎作响。

养载凝望火堆,神色沉重。

数日后,一则传言悄然传开——

“外部之人入主族政,旧族权利旁落。”

“策首虽贤,却偏爱外人,岂能执掌大权?”

“昔日总首一言九鼎,如今却要俯首听命于后生小子?”

流言之始,并未引起波澜,然久而久之,便有了人附和。

议论渐多,甚至于族议之时,也有老者出言顶撞,言辞之中,对伏羲的尊敬渐减。

伏羲察觉异样,私下问华胥,华胥却也蹙眉不语,只道,“此乃人心之变,非一人之过。”

伏羲沉思良久,道,“若真因分权之策而起嫌隙,当思补漏,而非争位。”

华胥轻叹,“人言可畏。你欲行何策?”

伏羲答,“我欲再议大典,集众于祭坛,当面阐明分职之利。若仍有疑,自可堂上驳我。”

华胥摇头,“众口铄金,未必肯听分说。你且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