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手作揖,脸上露出笑容,
“好了,今日这‘北冥风云录’就先到这儿。老汉口干舌燥,哪位爷赏杯酒钱,润润喉咙,下回咱再讲讲那万妖谷里化形大妖与人族修士的恩怨情仇。”
话毕,说书人醒木一收,满堂茶客纷纷起身。有人往案上掷了几枚铜钱,更多人则径直离去,不过片刻光景,原本热闹的客栈便只剩三三两两的客人。
倚在门边的小二这才注意到门口立着的新客,忙堆起笑脸迎上前:“这位爷,是打尖还是住店?”
墨文渊指尖弹出一粒碎银:“要间上房。方才那说书先生,是你们店里的常客?”
小二接住碎银,从腰间取出一枚刻着“甲三”字样的铜钥匙:
“回爷的话,那是掌柜特意请来的。每日未时来说段书,我们多卖些茶水果子,他也能赚几个润喉钱。”
墨文渊本想寻那说书先生,让其在地志图册上勾画几处宗门地界。仔细一想还是作罢——魔气缠身,暴露修士身份不妥。
吩咐小二将晚膳送至客房后,墨文渊坐在窗前开始沉思:
北冥州地界上,王朝势力与修真门派盘根错节。那些邪宗虽势大,却出人意料地恪守地盘划分。
昆仑宫作为正道魁首,单凭一派之力确实难以全面压制群魔。这些邪修倒也不蠢,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故而未见屠城灭国之类的疯狂之举。
次日辰时,天光照拂而下,墨文渊已静立在商队约定的集合地点。
道路旁,杂役们正忙着将货物搬上篷车,牛皮绳勒紧木箱的吱呀声此起彼伏。
他抱臂而立,目光扫过忙碌的人群,忽然凝在远处——
蒙着轻纱的钟夫人正与一名男子并肩而行,朝领头的马车走去。
那人身着一身鸦青短打武服,袖口缠着牛皮护腕。他下颌微扬,步履间带着三分傲气。
钟夫人落后半步的姿态显露出几分恭敬,墨文渊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人周身萦绕的一丝法力波动。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佯装吃力地爬上货篷车。
还未坐稳,忽听见车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忠小跑至篷车后方,递来一张灰褐色的毛皮毯子,粗声道:
“莫公子,夫人特意吩咐给你的,出了银山盆地,夜里寒气重,可别冻出病来。”
墨文渊双手接过,微微低头,语气诚恳:“多谢阿忠兄,还请代我向夫人致谢。”
说着,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递去,“一路上多有叨扰,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阿忠面色沉了下来,将铜钱接过,转身朝车前走去,还不忘嘀咕道:“好心给他拿来毛毯竟只给了两文钱。”
墨文渊却如若未闻,给此人打赏是为了日常便宜行事。
正所谓财不外露,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使不完的银两,万一让其他家奴知晓起歹心好不麻烦。
他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一只鼓胀的黄麻袋上,却忽觉背后被硬物硌得生疼。
伸手一探,指尖触及袋面凹凸不平的圆形突起,掀开袋口,竟摸出一枚莹白的银杏果来。
这果子形如杏仁,通体雪白,在掌心泛着温润光泽。
此物他曾在《本草辑要》中见过记载:“白果味甘苦涩,性平。虽含微毒,却可敛肺定喘,固精止带。”
指间轻捻着这枚白果,他忽想起初入银山盆地时,沿途所见那绵延数十里的银杏林。
时值深秋,万千金扇般的叶片在风中翻飞,宛如漫天碎金洒落,映得整片山谷都浸在灿灿霞光里。
篷车颠簸数日,车外忽闻马蹄声疾,一名护卫策马而来,高声喝道:
“前方即将进入湿地,诸位若听见异响,切莫惊慌,务必听我等号令。钟夫人已请万仙师随行护佑,定能安然渡过此地!”
“湿地...仙师?”听见护卫的话语声,墨文渊不由得警惕起来。
看来此地不太平。
他悄然运转一丝法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符咒,暗藏袖中。
车轮碾过湿泞泥沼的声响渐次取代了碎石路上的“咯噔”声,取而代之的是黏腻的水花飞溅声。
墨文渊撩开篷布一角,看向外景,不知名的水草和芦苇交织生长,放眼望去一望无际。
商队在湿地内马不停蹄地疾行整日,泥泞的车辙终于渐渐攀上干燥的坡地。
眼看即将脱出这片阴晦之地,护卫们紧绷的面容稍见舒缓,握刀的手也不自觉松了几分力道。
墨文渊虽凝神观察一日,神情却依旧未做松懈。
虽没有放开神识,但他握在车栏上的左手却察觉到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
就在最后两辆货篷车即将驶出湿地时,左侧芦苇丛突然炸开,一道湿漉漉的灰影自芦苇中掠出,直奔篷车而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万爷爷在此也敢造次!”
中间马车里传出一声厉喝,话音未落,一道赤红火球已破空而出,直取灰影。
那灰影却恍若未觉,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冲刺姿态,堪堪擦过墨文渊所在的篷车。
透过飞扬的篷布缝隙,墨文渊看着那双目无神的人影——此乃法术所化,是虚影。
火球将灰影吞噬的刹那,湿地四周突然接连炸响。数十道同样诡异的灰影从泥沼中暴起,齐刷刷扑向万仙师所在的马车。
“该死!”万仙师仓促祭出一枚狼牙状法器,法器绕身飞旋,却见他额头已沁出冷汗。
这些灰影虚实难辨,若一一用火球术轰击,只怕法力耗尽也难尽除;可若放任不管,万一被其近身...
就在他迟疑的瞬息间,所有灰影突然同时抬手。只听“嗖嗖”破空声骤起,数十道淬着寒光的银针已密如骤雨般激射而来。
“轰!”
万仙师狼狈地滚下马车,身后车厢瞬间被银针撕得粉碎。
受惊的马匹嘶鸣着狂奔而去,这轰击的爆裂声终于将他惊醒,再若犹豫就是取死之道!
“呼——”
只见他双颊骤然鼓起,一道炽烈火龙从掌心喷涌而出。火舌过处,灰影纷纷化作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