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伤痛（上）

“铛！”

路明非手中的训练剑掉落。

自从上次袭击已经过去了几周，而迄今为止，路明非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状态。

力量重新充盈他的身体后，他也进入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种恰到好处的状态，或许再多加些时日，他的身体就能回归当年一样的宏伟模样。

但他的心已经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唐。

一直以来他做的事情都是至少是符合道义的事情，但如今真的要他杀了自己的朋友吗？

“有心事？”

“嗯...”

路明非靠坐在天台上，看着远处晨雾中，正在重建的一地废墟。

楚子航在他身边安静坐下，或许他不是什么健谈的人，但路明非需要陪伴。

“师兄，如果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突然变成了龙，你会怎么办？”

“...我会很难过，但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像是你会说的话...但我做不到。”

一直以来，路明非得到的教育一直是包容万物和重视道义，他的榜样是负重前行和有情有义，他的敌人是黑暗、白次男、蓝梦还有无理由伤害无辜的人，都是容无可容，不论道理亦或者道义都正确的击杀目标。

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非常想念他的父亲，他希望父亲能用他的无上智慧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那次天网与首男的分歧，不论他怎样选，若非无可避免，两人都不会对对方下死手。

但这次，即便他什么都不选，死的或者是学院中乃至世界上的无数生命，或者就是老唐。

他不是什么圣人，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他的私心，真的值得让无数人为之去死吗？

在新的世界，他便有新的问题需要思考，若这些问题无法想通，他应该会被自己束缚在97万匹的门槛上，无法再进一步。

“你是在寄养家庭中经历了什么事情吗？”

楚子航突然问道。

“算是吧，但那些早就过去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路明非回答道，相比之下，若是一定要去恨，他更恨将自己抛下不理睬的路麟城。

只可惜这老鬼消失的太彻底，他也没办法“为父不慈，地狱穿心剑”。

经历死生无数，他本该早已看透，仇报仇，冤报冤，只是这次便有一个新问题摆在面前。

两边都是道义，但一边是私心，一边是良知，该怎样选？

“你不像是被一个问题突然打倒，更像是积重难返，有些事情，或许可以说出来，兴许这样子可以少些疼痛。”

一直以来，总有人说，忍住过去的痛楚，不要说，不要哭，便算是坚强与成熟，但他们就从未考虑过，也不会考虑将痛苦强压在身上的感觉...

这种，辛酸，苦色，与无穷无尽的钝痛。

雨滴淅淅沥沥洒下，雷电更伴随着雨幕落下，两人就坐在雨中，没有用任何磁场力量护身，似乎冰冷的雨水，就能用身体的损伤，来缓解内心中的巨大痛苦。

“师兄，我如果和你说我身上的故事，发生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信吗？”

“我信，如果你想说的话，我在听。”

“为什么？”

“需要为什么吗？我对你，绝对信任。”

绝对信任，这四个字对路明非就有着巨大冲击力，而从楚子航的语气和反应来看，这句话，他是认真的。

“那这个故事，会很漫长...”

路明非开始翻阅着自己的记忆，将自己过去的一切展示给楚子航。

意外穿越到那个陌生世界，出生在一座安宁的村庄中，一座在天国境内再普通不过的村庄，直到那位存在于传说中的统领踏空而来。

他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那个有缘的女孩，帮助他的义子白首男对抗蓝梦的算计，但就在人群中，他竟然意外的看中了缩在角落里的路明非。

“你能想象吗？一个角落里的泥孩子，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竟然会被一个世界之王看中，还带回了家...”

落差太过巨大，即便路明非无比感激村中的百姓，在自己成为二少主后，还经常回村访问邻里情况，但只是把情况直白的说出来，也算是云泥之别。

“那个雨天...不，算了，继续吧。”

在那个雨天，楚子航本来也打算带上这个没人在意的孩子，但考虑到那一天的经历，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带着路明非一起走入那片死地。

“再后来，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虽说我爹终生未娶，甚至没和一个女人发生过关系，但他依旧把我照顾的很好...甚至有些过好了，按我大哥的说法，我的性格变有些软和与婆妈。”

“然后你猜猜我爹怎么说的，他说‘奥加是个大婆妈，首男是个小婆妈，明非的性格若也有些婆妈，就说明你们生来便该当义兄弟啊！’哈哈哈哈...”

路明非笑了，笑的畅快，笑的心酸，笑的无比苦涩，看似张狂的笑脸，若是露出他被手臂遮挡的上半张脸，便是涕泪横流。

“唯一的插曲也就是大哥轻薄我师姐的事情了，这就不多谈了，我爹都没想到他对男女关系的处理能差到这个地步。”

“所以你被吓到不敢找女朋友了？你又不是这样的人，怕什么？”

“有这个原因，但不完全是...”

路明非动用二十一万匹力量，试图压制自己的泪水与哭腔，但压制不住，感情的喷涌就是这样，难以控制。

路明非又说了很多，说了自己是怎么和天网玩到一起去的，因为他不用和大哥一样学习怎么治国，在大哥要看这类书的时候，路明非都可以出门玩，就是凭借着二少主的身份，他一路绿灯通行在天国最核心的科技区域。

就在那里，他找到了还只是个天才，没有身居高位的天网，两人的情谊说来也巧合，仅仅因为路明非玩了天网单人制作的一款游戏，觉得很好玩，就用自己二少主的身份帮他好好推广了一番。

“现在想起来他的游戏还是很好玩，别说引擎了，画质都甩现在好几条街了，可惜没有带回来。”

他说了他和秋天是怎么被首男怂恿着夜不归户的，结果金刚师伯出门找了他们老半天，最后在街边找到了带着两个睡着的小孩不知所措的小首男。

“唉，按照我爹的说法，当时我师伯是一手抱着一个睡着的，身边还跟着个怕挨打手心的我大哥，你能想到这样的画面吗？”

“那你师伯肯定很壮实吧。”

“那可不是一般的壮实。”

他说了那场让他追悔莫及的地狱之战，地狱以一敌三堪称当世无敌，但最终只因为路明非分心去帮跟随而来的天国战士抵挡一颗蓝梦丢来的核弹，才让防线产生了无法补上的缺口。

“...我师姐力量远不如我，因此这该是我的责任，但我爹没怪我，反而因为我的决定，他便认为我是他的骄傲...我爹有时候挺傻的，一个没能帮到他的儿子有什么好骄傲的...”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还想保护那些战士吗？”

“...”

路明非沉默了，理智告诉他应该舍弃一切保护父亲，但包括地狱本人的声音在内，似乎都在告诉他，他做出了对得起父亲教诲与良知的选择。

“看来你的问题比我复杂一些...”

楚子航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对他来说，回到那个雨夜，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拔出刀和父亲一起战死，无论挡在前面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