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伤痛（下）

“或许性格就是这样，即便强者能挣脱命运，但本身性格却会让他们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不管是我算无遗策的父亲，还是我当年叱咤风云的师傅。”

不知是因为冰冷的雨水，还是因为两人之间彼此的情感距离也在靠近，就在这个天台上，两个拥有相似“痛”的人便不断靠近对方。

“两个人都有无比智慧，但他们偏偏说，我就这样子‘傻’下去反而更好。”

在雨水的遮盖下，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滴，就像是近在咫尺的楚子航，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师傅，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一个贯古铄今的武学大家，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兄长，一个慈爱包容的好师傅。”

路明非说起了他跟随天道与一群孩子们一起练武的日子，天道的教学过程并不急功近利，甚至有时他还会刻意制止路明非的加练行为。

即便过去有过敌对，但天道依旧没有藏私，慷慨的将一生所学传授给路明非，但真正让路明非记忆深刻的，还是天道说的那些故事，那些关于电眼东尼，这个他未曾谋面的师叔的故事。

“愿与兄弟战死沙场，也不要孤独一人雄霸天下...你师傅与你父亲一样，都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是啊...这样的长辈，我怎能不敬，怎能不爱，但他们都死了...”

路明非继续说着，说到了那次他最伤最痛的最强者之战，似乎是从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感不到快乐，唯有信任与道义能勉强缓解他内心的痛苦。

“那一次我晚了一步，晚了三秒钟...三百个还不到我大腿高的孩子...仅仅是三秒钟而已...”

被血浆浸染的儿童画又一次浮现在路明非眼前，除了磁场强者本身对于睡眠的需求就不高外，每次入睡时，他都会见到这幅猩红的图画，紧跟着，就是蓝梦组织的成员在那些无辜孩子的血肉边谈笑的画面。

“这不能怪你，他们都是一群牲口才会对孩子动手...”

“不怪我能怪谁？安排就是让我留守，但还是死了那么多人...”

路明非将头埋在手臂中间，蜷缩起来，虽然顶着一张二十不到风华正茂的脸，但看着反倒像个失意的中年人。

即便强者是怎样的强也好，他们也终究是人，而或许正因为他们是人，他们反而才可以强。

“继续吧，我在听。”

楚子航将手搭在路明非肩膀上，就像是给过去在高架桥边徘徊的自己递了把伞一样。

声音再次发出，像是老旧的机械被加上的润滑油一般咯吱作响，路明非叙述着他人生的最后经历，他目睹了几个与他们完全不同，值得有更好人生的小辈的出生。

但奈何，生的惊天动地，死如一滩烂泥，直到他的记忆终止时，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两个依旧存活的，也被长辈们的仇恨拉入泥潭。

他见证了时代的落幕，蓝梦死了，活着的时候，他有着俊朗外表，无穷财富，和自以为的惊世智慧，却死的像条路边的野狗。

黑暗也死了，死在和白次男的决战中，最后将他的修罗道传下，化作漫天碎片去寻找自己最爱的人。

除了敌人外，他最后的长辈也离他而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天道都未曾按他的说法变成一头最凶最恶的大白鲨，他确实是一条金鱼，一条自始至终关心徒弟，更值得敬爱的金鱼。

“所以...你在那个世界是怎么死的？”

“我去战了白次男，为了我的侄儿，我的师侄，能够活下去，为了把我大哥从鱼肚子里喊出来，为了一切信任过我的人，无论他们在生或死亡。”

“你...有想过你自己吗？”

“...没有。”

或许一个人的性格真的难以改变，到最后，即便元海如何开导，路明非也活成了一个与地狱相似的人，用继承来的理想将自己掩埋，只能在他人的需要与信任中做回自己。

理想指引他去了解这个世界，不论自己喜好与否，也不论这个世界是否欢迎他这个“天外来客”。

而当叶胜和亚纪给予他第一份重视，古德里安教授给予第一份信任后，他便本能的开始将这里所有人都作为自己的责任扛在肩上。

何况日后遇到了芬格尔，楚子航，恺撒，甚至包括路鸣泽...

强者向自己挥剑，他不是一个完人，却逼着自己成为一个值得所有人信任的人。

因此，他才会纠结，才会难过，才会...痛。

“明非...你，想听我的过去吗？”

“...嗯。”

安静坐在路明非身边，楚子航开口叙述着属于他的故事，和路明非漫长的一生不同，他只讲述了一个改写了他人生的夜晚。

他的父亲楚天骄在那个雨夜来接他回家，却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若与父亲一同战死是孩子的荣耀的话，带着孩子共赴黄泉对父亲来说是绝对的耻辱。

巧合的是，雨中的两人都未曾享受到这份荣耀，他们的父亲也拒绝了这份耻辱，代价则是自此分隔，无法再见。

雨滴还在不断落下，两人就这样坐在天台上，渡过了整个白天，直到夜色透过乌云笼罩整个天际。

这场雨，充满了悲伤，疼痛，但又有着情感与道义的温暖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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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俩怎么搞得，在外面淋了一整天的雨，给你，热茶。”

路明非从芬格尔手中接过温热的红茶，如果不是今天雨下的有的晚，他亲眼看到了太阳升起，恐怕他真要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这废柴师兄竟然会给他买东西。

“运气挺好，被炸掉的主要是教学区，我们还没必要睡大街，学校的管道建设也是各区域独立的，水电都不受影响，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了。”

芬格尔拉开罐装可乐的拉环，仰头畅饮一口。

“你这段时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了，我之前能看出你在装正常，但看看你现在，装都装不下去了。”

“就算你是爹不疼娘不爱，也不像楚子航恺撒那样子有女朋友，但你还有个废柴师兄关心你啊，还有古德里安教授，听说你上次直接从校长办公室里冲出来后，他连觉都睡不好了。”

“抱歉...”

“道什么歉啊？你就不能有点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吗？就算你真是穿越回来的，现在也该算是重返十八岁，正是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啊。”

路明非只露出了个疲惫的微笑，如果可以，他觉得或许一睡不再醒来，才是更适合他的结局。

“师弟，你和师兄我说实话，你确定那只龙王，还有作为你朋友的意识和记忆吗？”

“...不，我很确定他就是老唐，有了诺顿的记忆和能力而已。”

“那就让我这个曾经的A级来帮你想想办法吧，学校里已经有我一个废柴了，再多一个自闭症，我们卡塞尔学院就可以改名为卡塞尔综合精神病院了。”

芬格尔活动了一番筋骨，别的东西他没什么优势，炼金术方面，他自认自己还算有几分本事。

“可能吗？我过去明白生命力与灵魂，或者说‘元神’的概念时，拥有的力量至少比现在强得多...”

“总要去尝试一下，我都愿意为了渺茫的希望去试试，那你也不该放弃你的朋友。”

说完，芬格尔将自己埋在文件当中，不知何时起，他本来空空荡荡的桌面上，堆积的文件已经比他本人还高了。

“咚咚咚...”

路明非打开房门，一头金发率先映入眼帘，恺撒登门拜访，手上还拿着一把滴着水的雨伞。

“雨这么大，把敞篷的跑车开过来就不合适了，不过我想这个礼物你应该会喜欢的。”

说着，恺撒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路明非，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鼓励他打开盒子。

盒子中放着一枚耳饰，和路明非之前的一样，是嵌入耳垂固定的那种。

但是从上面装点的真宝石和更富有光泽的外观来看，这和路明非之前的饰品从价格上就有巨大差异。

“这是...”

“你之前的耳饰不是被龙烧化了吗？很独特的款式，对你来说应该挺重要的，我就找人订做了一个新的。”

看着恺撒越过路明非向后瞟的目光，不需要询问，路明非的耳廓尺寸是谁泄露的显而易见。

“...谢谢。”

“真要谢我就别苦着一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