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韩诗,齐诗,鲁诗

“这是为何?”刘贺不解的问道。

在他的记忆中,王式有君子之风,从不在背后说人。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难道,翼奉,韩延年言行不一,为大奸似忠之人。

王式面露愧色,欲言又止,顿了顿拱手道,“陛下明日便知。”

刘贺一头雾水但也并未多问,行礼后转身离去。

今日他收获颇丰,不仅了解了当下的主流思想,还找到了另一块阵地。

五经博士,秩低而位尊,门生遍布天下。若是将这些人纳为己用,就相当于控制了朝廷的思想。

关于这方面,他能力尚有不足,不过他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待以后学识丰富后,以帝王之尊拉偏架。

回到温室殿,刘贺当即打发王善前往上林苑,自己则一头扎入学海,提笔狂书。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前世他要是有这个毅力,不说清北,最起码985不在话下。

另一边,王善则是先去了少府,离开时身后多了十余辆马车。

片刻后,一行人来到上林苑一处空地。此处人头涌动,皆是身穿粗麻。

霍光上书后,上林苑的被赦免的奴仆,刑徒便逐批放离,这是最后一批。

王善站在马车上,大喊道,“天子口诏:

赐,尔等肉一斤,钱一贯。

望尔等洗心革面,俯首农桑,重新为人。”

众人皆跪倒在地,“陛下仁德。”

“万岁。”

霍光将一众奴仆送出上林苑,让其难以聚齐。短期看是霍光受益,短时间刘贺在宫内不会有成建制的武装。

但从长期看,受益的还是刘贺。这群人只是散了,不是死了。

出宫后,口口相传,刘贺的仁德之名也将享誉四海。

........

翌日,刘贺前往石渠阁。

入阁后,见阁内众人顿时吃了一惊。与昨日相比,阁内又多了一批人---御史大夫蔡谊,大鸿胪韦贤,少府丙吉,光禄大夫王吉。

除了朝中重臣外,还多了十余位年轻人,看打扮像是太学学子,身前摆着一叠白纸,墨已然磨好。

刘贺预感今日的辩论恐怕不一般。因为他进门除了墨香以外还隐约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蔡谊和韦贤互相看不顺眼,一贯交好的王式与王吉也是相看两生厌。

刘贺淡然的落座,手一抬,还是老一套,“诸卿可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诺。”

御史大夫蔡谊地位最高,率先拱手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为赞周文王妃太姒之贤德,倡导夫妇伦理。正所谓.......”

蔡谊言罢,韦贤当即起身,“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君子以威仪赡养万物,其心一也。忠君辅国亦如是,当从一而终。有二心者,有才无德,难堪大用.....”

刘贺原以为蔡谊,韦贤之后,便是少府丙吉,没曾想起身的却是其中最年轻的翼奉。

翼奉起身行至中间,依此对刘贺,蔡谊,韦贤鞠了一躬,随后朗声说道,“《关雎》,《风》之始也,岂会颂一妇人,此为劝政之诗也。”

“《关雎》乃是讽康王晚起怠政所做,应卯酉之际,阴阳交接之时,其意为君主失德则阴阳失调,灾异频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解?”

“乃是康王沉溺女色(淑女)而荒朝政,失德也。”

“‘雎鸠’本是神鸟,应栖息于政治清明之‘河洲’,却因康王晏起而偏离正道.....”

翼奉款款而谈,殿中学子奋笔疾书,御史大夫蔡谊胡子一翘一翘的,怒目圆睁,右手紧紧抓着竹简。

刘贺很担心蔡谊会一不小心气晕过去,更担心御史大夫会陡然发难用竹简给翼奉开瓢。

不多时,翼奉讲完《雎鸠》一甩衣袖,“此乃《齐诗》之精义,诸位若有异议,可出言一辩。”

蔡谊拍案而起,“竖子妄言......”

也不怪蔡谊如此生气。知道天子欲求学,明“五经”异同的消息,诸位可谓是摩拳擦掌。

按理,头一日乃是各家讲述自家精义,未曾想翼奉不讲武德。他讲《关雎》,翼奉也讲《关雎》这不是摆明想和他分出优劣高低吗?

刚开始就想把《韩诗》踢出局,这如何能忍?

御史大夫发怒,在场众人却丝毫不惧。年纪最大的后仓捋了捋胡须说道,“蔡公何以出言伤人,我等今日之辩乃是为大义,非私怨。”

蔡谊也没想以权压人,手一抖,鞠躬行礼,“老夫失言。”

起身后,又换了一副脸色,“翼奉适才所言大谬,昔日......”

一句“大谬”,拉开了大战的帷幕。诸位饱学之士,朝廷重臣一时间吵的不可开交。

刘贺居于主位,上头飘过一连串问号。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昨日他也听过几人辩论,尚且能听懂五六分。今日之言与昨日相比,就好比从加减乘除直接跳到了微积分。

原主虽师从王式学过《诗经》,但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让他背两句可以,让他解释一二,那就是在刁难人了。

至于刘贺自己,在这方面甚至还不如原主。让他翻译表意或许能说两句,让他解其深意,他最多只能写个“解”。

再者,依刘贺看来,翼奉所言与诗经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就是在牵强附会。

在场的诸位,好像忽视了刘贺的存在。你方唱罢,我便登场,一时间“吵”的不亦乐乎。

刘贺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他能看懂场上形势。

蔡谊,王吉,韩延年明显是一伙的。蔡谊官位最高,可在此次辩论中却处于弱势方,没一会就败下阵来,不过在刘贺看来蔡谊讲的却是最有趣的,且易懂,最起码他能听懂。

韦贤,王式,荣广又是另一伙,其后还有几位学子为之摇旗呐喊,张嘴先贤之事,闭嘴圣人之言。虽然刘贺还是似懂非懂,但明显能感觉到韦贤这一伙人水平要比蔡谊等人高上一筹。

至于最年轻翼奉,却是势力最大的一方。夏侯胜,后仓,欧阳地余,严彭祖,梁丘贺,施雠皆为其据理力争。太学学子也有数位站在其身后。其中一人还是孔子第12世孙,名字也相当的霸气——孔霸。

人多势众,所言却晦涩难懂。反正刘贺像是在听天书,明明是《诗经》里一句普通的诗,这群人硬是能扯到阴阳灾异上去。

若不是知晓这群人的身份,刘贺绝对会以为这群人是算命的。反正说的话都一样,云里雾里的。

“诸卿,诸卿。”

“辩论耗损精气,御史大夫,大鸿胪,毕竟年事已高。”

“诸卿稍作歇息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