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邻逞凶,强弓镇恶

那茅坑里的臭石头李二狗,果然不是个肯吃亏就拉倒的主儿。

接下来的几天,江临家那破败的小院子,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没消停过。

先是夜里头,总有黑影在外头晃荡,往院子里扔石头瓦块,砸得糊窗户的破纸砰砰乱响,像是催命鬼在敲门。

有时候还泼进来不知是啥玩意儿的脏水,骚臭熏天,冻在墙上,留下一片片恶心的污渍。

接着,他们家好不容易垛在院墙外头,准备烧炕取暖的那点劈柴,不知被哪个天杀的黑了心肝的玩意儿给点着了,火苗子蹿起老高。

幸亏江临睡得警醒,闻到烟味爬起来,提着家里唯一的水桶,来回跑了十几趟才把火泼灭,不然连这破屋子都得烧成灰烬。

再后来,更吓人的是,有天半夜,娘俩都睡得死沉,竟听到有人在外头用东西撬他们家那把锈得快掉了渣的门锁。

江母被这一连串的下作手段吓破了胆,晚上连眼睛都不敢闭,整宿整宿地睁着眼到天亮,几天下来,人就憔悴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看着跟个鬼似的。

江临心里头窝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知道,这都是李二狗那狗娘养的在背后捣鬼,指使手下那帮泼皮无赖干的,就是想把他们娘俩往死里逼,逼他们把那点活命的猪肉和钱都吐出来。

更恶心的是,李二狗那张臭嘴开始在军户区里到处喷粪,散布各种难听的谣言。

一会儿说江临打到的那头野猪来路不正,指不定是偷了哪个猎户下的套子。

一会儿又说他们娘俩把肉都藏起来了,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却看着左邻右舍饿肚子,没一点袍泽之情。

甚至还编排了些关于他们母子的不堪入耳的浑话。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一时间,军户区里那些人家看他们母子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虽然也有明事理的,或者受过江忠恩惠的人家不信,但在这种饿得眼珠子发绿人人自危的灾年里,更多的人宁愿相信那些恶毒的谣言,心里头也跟着犯嘀咕,对他们娘俩产生了隔阂,甚至是敌意。

这天傍晚,江临打猎回来,天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走到自家那条黑乎乎的巷子口,就看到李二狗带着四五个歪瓜裂枣的泼皮无赖,像几根钉子一样,堵在了他家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前头。

李二狗手里拎着一根剥了皮的、碗口粗的硬木棍,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狞笑,那双三角眼里闪着凶光,显然是来者不善,憋着坏呢。

“哟,江家小子,舍得回来了?”

李二狗看见他,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几天不见,又上哪儿发大财去了,今儿个收获不小吧?”

江临冰冷的目光从那几张惹人厌的脸上扫过,没搭理他,只是把背上那把轻便的槐木弓、默默地攥在了手里。

今天运气背,在雪地里转悠了大半天,冻得够呛,却只打到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兔子,还不够塞牙缝的。

“怎么,哑巴了,还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说话?”

李二狗见他不吭声,用手里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冻得硬邦邦的地面,发出“梆梆”的闷响。

“叔叔我今天来,也不跟你废话,算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家剩下的那些猪肉,还有你卖肉换来的那些钱,都老老实实地交出来!不然的话……”

他掂了掂手里的木棍,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身后的几个泼皮也嘿嘿怪笑着围了上来,流里流气地抖着肩膀,把江临堵在了中间,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然怎么样?”江临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

李二狗狞笑着,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不然叔叔就只能自己动手拿了!到时候动起手来,可就不是几斤肉那么简单了,说不定啊……”

后面的污言秽语,简直脏得能烂掉人的耳朵。

江临心里的那团火噌地一下,被彻底点燃了,烧得他浑身的血都在沸腾。

他知道,对付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泼皮无赖,一味的忍让退缩,只会让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更加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今天,必须一次性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

“滚!”

他猛地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像炸雷一样,带着一股子慑人的狠戾气势。

李二狗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这平日里看着还有些稚嫩的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随即那张横肉遍布的脸就因为恼羞成怒而涨成了猪肝色。

“操你娘的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兄弟们,给我上,先把这小王八蛋给我绑起来,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几个泼皮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怪叫一声,像几条饿疯了的野狗,同时朝着江临扑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避无可避的关头,江临动了。

他不退反进,身子猛地往左一侧,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扑在最前面那个泼皮伸过来的脏手。

与此同时,他手腕闪电般一翻,手中的槐木弓带着风声横扫而出,“砰”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在另一个扑上来的泼皮的膝盖骨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泼皮抱着腿就滚倒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紧接着,他身形猛地一矮,如同捕食的狸猫般灵巧无比,从李二狗当头挥下的木棍底下钻了过去,顺势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李二狗那大概塞满了屎的小肚子上。

李二狗猝不及防,哪里想到这小子身手如此利落狠辣,只觉得小腹像被攻城锤砸了一下。

疼得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像个大虾米一样弓着腰,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得像闪电劈过,只在眨眼之间,就干脆利落地放倒了两个。

剩下的两个泼皮和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二狗,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凶悍身手给彻底镇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忘了扑上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江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脚下发力,身形像一片飘叶般迅速退到自家院门边。

右手快如闪电般一伸,已经将靠在门后墙根的那把沉重的散发着旧物气息的牛角弓抄在手中。

当那把比槐木弓大了整整一圈,弓身闪烁着幽深光泽,充满了爆炸性力量感的牛角弓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时,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气息,如同实质般从他瘦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如雪,像高踞悬崖的鹰隼一样,死死地锁定了李二狗几人。

李二狗和他那几个狗腿子,都是大吃一惊。

他们知道过江忠那老家伙有张祖传的硬弓,厉害得很,但谁也没想到,他家这看着还有些瘦弱的小子,竟然能用得了这把凶器。

“你想干啥,你想造反不成?”

李二狗又惊又怒,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色厉内荏地喝道,脚下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临根本懒得回答他的废话。

他左手稳稳地持着弓身,右手迅速从身后那个破旧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

正是那支曾经饮过野猪血的三棱破甲箭。

搭箭,开弓。

“嘎——吱——”

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弓弦声再次响起,那把足有八力之重的强弓,在他手中,如同活过来一般,被缓缓地、坚定地拉开了满月。

嗡!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李二狗几人!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那把看似古旧的弓上,蕴含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那持弓少年的手指轻轻一松,那支闪烁着死亡寒光的破甲箭,就会像索命的阎王帖一样,瞬间洞穿他们的身体!

李二狗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冒了出来,顺着他那张油腻的脸往下淌。

他毫不怀疑,如果那支破甲箭射在他身上,绝对会像射穿那头倒霉的野猪一样,把他像串糖葫芦一样钉死在地上。

他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就在眼前。

“我再说最后一次,滚!”

江临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冬里最冷的冰棱,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李二狗几人的心脏上。

“再敢踏进这条巷子一步,这支箭,就不只是对着你了!”

他的目光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手指稳稳地扣在绷紧的弓弦上,那闪烁着寒光的箭头,死死地对准了李二狗的眉心。

李二狗身后的那几个泼皮,早已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两腿发软,抖得像筛糠一样,哪里还敢有半点上前的心思。

李二狗看着江临那双空洞得如同深渊一样的眼睛,感受着眉心处传来的、那针扎一般的致命威胁,他终于怕了,彻底怕了。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强撑着最后一点面子,声音发颤地说道:“好,好,算你狠,我们走!”

他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也顾不上去搀扶那个还抱着膝盖在地上哀嚎的同伴,带着剩下的人,像一群被猎人撵得丢盔弃甲的丧家之犬,逃也似匆匆离开江临家门口,转眼消失在巷子口。

一直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江临才缓缓地松开了弓弦,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极限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后背早已被冰冷的汗水湿透。

刚才那场对峙,看似他占尽了上风,把李二狗那帮无赖吓得屁滚尿流,实则凶险到了极点。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拿出这张牛角弓,出其不意地震慑住了他们,一旦被那几个泼皮近身缠斗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屋内的江母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躲在门后头,用身体顶着门板。

此刻见外面没了动静,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见危机解除,连忙跑出来,一把紧紧抱住儿子,放声大哭。

“娘,我没事,别怕。”

江临轻轻拍着母亲瘦弱的后背,感受着母亲身体剧烈的颤抖,声音也有些沙哑。

他知道,这次虽然靠着强弓和狠劲,暂时击退了李二狗这伙恶棍,但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在这个人命贱如草芥的边城,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好自己和母亲,就必须心狠手辣,必须展露出足够吓退豺狼的獠牙。

他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牛角弓,眼神变得越发坚定,越发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