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系好安全带

如果跑不掉，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差点就被坑成傻逼的帮派，在这种情况下会做些什么？

理智地捋清交易关系，体谅他们这些多半也被分销商坑了的物流，然后客气地请他们走？

亦或者，二话不说先拿他们出口气，然后打电话向雷先生礼貌问候一顿，再让他们滚？

还是说……

聂辰感觉，向光头虎走去的这不到十米路极其漫长。

他后悔于刚才被活靶验货给震慑住，没有偷偷靠近化身载具，只能在此刻行走的过程中，尽量往卡车的方向偏，拉近距离。

雪菲则嘴角下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马上就哭给你看的表情，想借助年龄和长相，减少对方心里的火气。

几秒后，二人来到了光头虎面前。

由于试图靠近卡车的缘故，聂辰的位置并没有处于光头虎的正对面，现在他的面前只有雪菲。

“啪！！”

布满老茧的大手，扇在少女白嫩的脸上，将她瘦弱的身体直接撂倒在地。

光头虎怒目圆睁，十几根血管在整颗脑袋外爆起，嘴角扬起抽搐式冷笑，盯着地上的雪菲，一字一顿地骂道：“操、你、妈！”

话音未落，聂辰已经飞也似的来到雪菲身旁，伴随着他脚步的，是数道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最理性的做法，是趁着光头虎拿雪菲撒气，快速接近卡车，将脆弱的人类肉体融入化身之中。

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把雪菲交到了活靶帮手里。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就赶到了雪菲身旁，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消弭眸中的怒意与杀念，显得像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雪菲则立刻抓住他伸出的胳膊，晃晃悠悠地站起，向他拼命使眼色，意为自己没事，不要冲动。

但雪菲不知道，自己那红肿的侧脸、淌血的嘴角，落到一个在乎她的人眼里，可以有多么椎心泣血……

“你们运气很好，遇上了天罗集镇里最讲规矩的帮派。”

光头虎语气缓和了些，说话时舒爽地扭动手腕，似乎是那一巴掌帮他消了点火气。

“把这批烂货送还给姓雷的，告诉他，我们活靶帮既然不想买，就不会贪他这点东西！让他以后小心着点，好好缩在壁垒里，没事可别出来闲逛！”

听得此言，雪菲如蒙大赦，顾不上捂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定、一定告诉他！多谢虎哥宽容！虎哥明辨是非呀！这要换了那些不讲规矩的家伙，我们早就凉得透透的了，只有虎哥还愿意给个机会！”

感激之声情真意切，凄惨的脸上凝固着乞求讨好的笑容。

她一边说，一边攥紧了聂辰的手。

聂辰会意，诚惶诚恐地在一旁弯腰低头，小声附和。

光头虎微微仰头，眼珠下压摆出俯视的姿态，听了一会儿不带重样的马屁后，方才摆了摆手：“滚吧，在我改主意之前。”

“多、多谢虎哥！”

雪菲拽着聂辰深深鞠躬，用颤音道谢完成收尾。

他们小步快跑地把装货的四大箱运回货厢，然后钻进车里。

看着两人大气都不敢喘地灰溜溜驶离，活靶帮众人随便嘲笑了几句，把雪菲戏称为“骑个自行车都能破处的蠢逼丫头”，聂辰则是“没卵蛋的娘炮软货”，然后便不再投以关注。

他们聚到皮卡旁边，车里坐着光头虎的两个叔叔，也是帮派的二三号人物。

光头虎主要征求他俩的意见，同时拉所有人来商讨，还要多久才能搭上其他分销商，他受够姓雷的了。

但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比此人更可靠的交易对象，那便只能强忍着恶心，在警告过后该做的生意还得做，不能撕破脸皮。

而在他们凑一块儿开小会的时候，尚未远离的聂辰正注视着后视镜……

“呼，差一点差一点，还好对面讲规矩，不然真要被姓雷的狗东西给坑死了！”

肿着半张脸，雪菲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

她的手掌快速轻拍胸口，眸中流露出的只有庆幸，看不出半点对那一巴掌的记恨。

聂辰心想，如果是云琦挨了这一下，恐怕用不着一秒就要展开屠杀，半分钟后留下一地冒着墨绿毒液的尸体，最后对着敢扇她巴掌的人鞭尸。

相比之下，卑躬屈膝的雪菲就显得很怂包了。

但她应该为此受到嘲笑吗？

聂辰明白，作为普通人在集镇生活的十几年、在帮派打拼的半年，无不逼迫着她必须学会如此处事。

在愤怒无济于事的时候，哪怕被打碎了牙，她也会默默地往肚子里咽，并发掘出为数不多好的一面来安慰自己。

比如这一回，她会高兴于他们至少活下来了。

她擅长承受痛苦和磨难，只是并非生来如此。

这本是没人愿意擅长的东西，包括她自己，可这世界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但话又说回来，聂辰寻思这是雪菲以前的生活，这他妈是以前！

而他自己的过去，表面上比雪菲安逸很多，本质上则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抑，只能低下头撅起屁股，默默忍受强姦。

他早就受够了。

也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能让风险降到最低，但聂辰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做出绝对理智的决策。

他扶了扶因汗水滑落到鼻尖的金丝眼镜，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

镜中人嘴角咧开，咧到耳根，露出极度兴奋、极度夸张的无声大笑……

“系好安全带。”

“啊？”

“系好安全带。”聂辰淡淡地重复。

“哦。”

虽说对老师此时居然有心思关注行车安全这事感到奇怪，雪菲还是把安全带系好。

然后，她看着聂辰转动方向盘，调头。

“是有一箱忘记搬了吗？”

她有些木讷地问，事实上那一巴掌让她现在的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聂辰没有回答。

动力解放牌重型卡车，空载重量15吨，从启动全力加速到60公里每小时，需要10秒。

这个速度与重量，形成的动能足以一击将侧停于巨石旁的皮卡送走，连带着其货厢上的小碉堡和车载机枪。

那重机枪的子弹，是活靶帮里唯一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化身载具防御的存在。

而若要争取到加速的10秒，就得开出一段距离，隐藏在风沙里，调头。

调头后，油门一踩到底。

后背紧紧贴在座椅上，雪菲刚开始脑子一蒙，不知聂辰是一时失误还是怎么了。

直到她看见，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的活靶帮众人惊呼着朝他们指指点点，才堪堪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