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苏城的青石板路上蒸腾着初夏的暑气，叶启铭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目光掠过街边琳琅满目的商铺，最终停在“聚锋阁”高悬的鎏金招牌上。
锻铁声混着木炭焦香扑面而来，他抬手拂去额角的薄汗，推门而入时，门上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踏入兵器铺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与木炭燃烧的焦糊气息。锻炉里的火苗吞吐摇曳，将整间铺子映得忽明忽暗。
柜台后的老者放下手中擦拭兵器的粗布，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叶启铭，布满老茧的手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的牛皮刀鞘，沙哑着嗓子开口：“不知这位公子想要什么兵器？小店的刀剑皆是精铁锻造，长枪棍棒也都是用上好檀木，保准结实耐用。”
他边说边起身，步履稳健地走到兵器架前，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寒光闪闪的刀刃：“若是近战防身，这柄雁翎刀最合适不过，刀身轻薄却锋利无比；若是想要威慑力强些的，这对宣花大斧，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寻常人见了都要退避三分。”
说着，老者费力地将大斧从架上取下，重重地搁在案台上，震得桌面的灰尘簌簌掉落。
老者见叶启铭沉默不语，又领着他走到另一侧，指着一排银光闪烁的软剑道：“公子看着身形敏捷，这软剑最是灵巧，贴身携带方便，出其不意间便能制敌。”
老者拿起一柄软剑，手腕轻抖，剑身如灵蛇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不过，若是给手下兄弟用，朴刀和长枪更实在些，价格也公道。”
说罢，老者目光炯炯地看向叶启铭，似在等待他的答复。
叶启铭想起杜老三挥舞木杆时的笨拙模样，又想到胡老四总用匕首与人缠斗的惊险场景，不由得皱了皱眉：“两柄大刀吧。要厚重趁手。”
“好嘞！”老者应了一声，转身掀开里屋的布帘。片刻后，两柄寒光凛凛的大刀被重重拍在柜台上，刀身泛着幽幽蓝光，刀柄缠着浸透桐油的粗麻。
叶启铭伸手掂量，刀身的重量恰到好处，刀刃划过木桌，竟在桌面上留下一道白痕。
“好刀。”他赞叹一声，随即问道：“多少钱？”
“二十银币！”老者擦了把汗，肥厚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公子别看贵，这刀削铁如泥，保准您手下用了能以一当十！”
叶启铭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钱袋。昨日云蘅塞给他的锦囊还带着淡淡的玉兰香，此时却轻飘飘的没了分量。
他数着钱袋里最后的二十枚银币，想起云蘅递钱时的温柔叮嘱：“出门在外，总要备些盘缠。”而现在，这些钱竟只够买两柄刀。
叶启铭不由有些肉痛。
付完钱，叶启铭攥着找回的几枚铜币，看着空荡荡的钱袋，太阳穴突突直跳。
在谷中时，他与师父摘野果、饮山泉，从未想过世俗中连一柄刀都如此昂贵。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马车的辘辘声，都化作铜钱碰撞的叮当声在耳边回响。
攥着找回的几枚零散铜币，叶启铭边走边叹气。刚才付钱时，铁匠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他彻底明白了：在这城里，没钱寸步难行。到底怎么才能挣钱呢？
记忆突然翻涌——三日前的城郊官道上，慕灵灵斜倚在马车软垫上，双髻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发间缀着的珍珠流苏在阳光下闪烁。
她晃着沉甸甸的钱袋，杏眼弯成月牙：“叶大哥，如果想向我借钱，那我也可以从我的私房钱里拿一些出来借给你，不过你一定要还哟......”
叶启铭望着天边翻滚的火烧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梧渊阁高耸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这世俗的路，看来要从梧渊阁开始走了。
......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悄然浸染着天际。
踏入梧渊阁时，叶启铭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微微驻足。整座楼阁雕梁画栋，朱漆廊柱上缠绕着鎏金藤蔓纹饰，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廊下悬挂的水晶珠帘随着穿堂风轻晃，叮咚作响，与远处传来的古琴声交织成韵。
穿过九曲回廊，一间装饰典雅的堂屋出现在眼前。屋内檀香袅袅，墙上挂着一幅幅水墨丹青，案几上摆放着造型古朴的青铜器。
柜台后的掌柜身着月白长衫，头戴瓜皮小帽，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一盏鎏金香炉。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温和而锐利：“不知公子需要些什么？”
叶启铭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那枚刻着“梧渊“二字的鎏金令牌。令牌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边缘处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在暗处隐隐发亮：“我来......”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用素色信笺包裹的信件，信笺上还系着一根淡青色的丝带，“递给掌柜一封信。我与贵阁的慕灵灵有旧。如今已有一些时日未见，颇为想念，写下了一封问候的信件，劳烦掌柜替我转交一下可否？”
烛火在鎏金烛台上明明灭灭，掌柜的指尖抚过令牌上蜿蜒的暗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他将令牌在掌心翻转两圈，确认“梧渊”二字的刻痕深浅如常，才终于抬起头，脸上重新堆满笑意：“叶公子的信物，可千万收好了。”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小心翼翼地擦拭令牌表面的指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擦拭完毕后，掌柜双手捧着令牌，微微欠身，以一种近乎郑重的姿态递还给叶启铭：“慕小姐的朋友，便是梧渊阁的贵客。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只需出示此牌，阁中上下必定全力相助。”
叶启铭伸手接过令牌时，意外触到掌柜掌心的薄茧，这才注意到对方看似文弱的外表下，藏着一双练武之人特有的手。
令牌重新落入掌心的瞬间，熟悉的凉意传来，鎏金边缘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恍惚间让他想起慕灵灵狡黠的笑眼——当初她将令牌塞给他时，也是这样不容拒绝的语气：“拿着！这可比钱袋子管用多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比先前更显恭敬：“原来公子是慕小姐的朋友。”他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收入袖中，又伸手接过信件，“公子放心，在下一定会派人将此信件转交到慕小姐手里。慕小姐若是知道公子来访，必定欣喜。”
说着，他抬手示意一旁的侍从，“来人，给这位公子上茶！”
叶启铭在雕花紫檀椅上坐下，接过侍从递来的青瓷茶盏。茶汤清澈，茶香四溢，抿上一口，只觉唇齿留香。
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期待——不知慕灵灵收到信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而这神秘的梧渊阁，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