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一阵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掌柜笑意盈盈地绕过屏风，手中的锦缎钱袋在灯笼光晕里泛着柔和的珠光。
掌柜将钱袋轻轻放在石桌上，金线绣着的并蒂莲纹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小姐给您留下的，说是怕您盘缠不够。”
钱袋触手柔软，叶启铭这才发现外层竟用整块鲛绡缝制，边角处还缀着细小的东珠，每颗都圆润透亮，在夜色中流转着细碎的光华。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着钱袋的同心结，沉甸甸的分量让手腕微微一沉。倒出的不仅是金灿灿的金叶子与圆润的银币，还有一张素笺飘落掌心。
借着廊下昏黄的烛光，慕灵灵那歪歪扭扭的字迹跃入眼帘：“叶大哥莫要嫌少！这些够你在澜苏城潇洒半个月啦~要是不够，就再来梧渊阁找我，我罩着你！”
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旁边用朱砂重重按了个手印。
“小姐还说，让您缺什么尽管开口。”掌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只见对方意味深长地笑着，“梧渊阁看似只是个商会，实则人脉通达。叶公子若有难处，或许能在这里寻到转机。”
夜风掠过回廊，卷起钱袋上的流苏轻轻摇晃。叶启铭将素笺重新折好，连同金叶子一并收入囊中。
他望着钱袋上栩栩如生的莲花，嘴角不自觉扬起：这妮子，看似大大咧咧，倒比谁都心细。
或许正如她所说，这江湖再大，有了这份牵挂，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
叶启铭刚踏入“醉仙楼”，便听见一声爽朗大笑破空而来。旋羽斜倚在二楼雅座的红木栏杆上，月白色衣袂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腰间悬挂的鎏金酒壶随着动作轻轻晃荡，发出清越的叮咚声。
“叶兄可算来了！”他扬手抛来一只青瓷酒碗，碗中琥珀色的酒液在半空划出优美弧线，竟一滴未洒。叶启铭稳稳接住，酒香瞬间钻入鼻腔——正是澜山国特有的丹阳春，醇厚中带着一丝梅子的清甜。
旋羽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杯盏叮当作响：“今天叶兄竟然有此雅兴来找在下喝酒？能结交像叶兄如此洒脱豪爽的朋友真是飞某所幸！”
“酒逢知己干杯少，咱两既然相见恨晚，定要再来个不醉不归！今夜的酒钱，统统算在羽某的账上！”
话音未落，他已扯开嗓子朝楼下喊道：“店家！再上十坛丹阳春，要埋了三年的陈酿！”
酒坛被重重砸在桌上的闷响里，叶启铭与旋羽同时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叶启铭忍不住呛咳两声，却见旋羽随手抹了把嘴角，眼中笑意更甚：“痛快！”
两人你来我往间，月光已爬上雕花窗格。叶启铭半眯着眼，看旋羽摇晃着酒碗。
“澜山国不过是夹缝求生的弹丸之地。”旋羽突然压低声音，酒气中混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但四大帝国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涌动。叶兄可知，青霄国，近年来动作频频，一直在招兵买马。”
他指尖轻点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头，“看似繁荣的盛世，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
叶启铭握着酒碗的手微微收紧。眼前这个总爱眯着桃花眼调笑的青年，此刻眼中闪烁的精光，竟让他想起谷中师父说起天下局势时的模样。
“叶兄这是怎么了？”旋羽挑眉，折扇轻敲他手腕，酒液溅出几滴，“莫不是被我这番话惊着了？”
叶启铭强压下心头疑虑，仰头饮尽烈酒，辛辣感顺着喉管灼烧：“只是觉得旋兄见解独到，佩服。”
话音未落，酒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马蹄声裹挟着粗粝的叫嚷刺破夜色。
“都让开！我们要包场！”
随着踢门声响起，十余个山贼涌进酒馆。为首的壮汉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弯刀，胸前的狼头刺青在烛光下狰狞可怖。
叶启铭目光扫过他们袖口统一的暗纹，心中了然带头的——正是自己前日收服的小弟，杜老三，胡老四。
“老三、老四。”他抬手示意，杜老三看到叶启铭，眼睛一亮，拽着胡老四挤到桌前，腰间锈刀晃出冷光：“老大有何指示？”
“今夜的酒钱算我账上，你们带着兄弟们尽管喝个痛快。还有此地好酒之人，多是行事洒脱的江湖豪杰，咱们尽可能多多结交！”
杜老三搓着手嘿嘿直笑，胡老四却扑通一声跪下：“公子果非常人，出手如此豪爽！兄弟们跟着您，算是跟对人了！”
山贼们的欢呼瞬间掀翻屋顶。有人将整坛酒抛向空中仰头痛饮，酒水顺着虬结的脖颈流进衣襟；有人拍着桌子唱起粗犷的山歌，震得杯盏叮当作响。
原本被惊得缩在角落的酒客，见这群人虽然粗野，却透着股豪迈劲儿，渐渐也加入了喧闹。
旋羽饶有兴致地摇着折扇：“叶兄好手段。”他目光扫过山贼们腰间的兵器，又落在叶启铭镇定自若的神情上，“能让这群山贼刺儿头服服帖帖，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叶启铭笑而不语，举起酒碗遥遥敬向满屋江湖客。烛火明明灭灭间，有人高嚷着“敬叶公子”，有人扯开嗓子划拳，酒香与豪情在醉仙楼里翻涌。
叶启铭摩挲着手中的酒碗，看着醉仙楼内推杯换盏的江湖客。烛火摇曳间，他深知这片大陆弱肉强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若想站稳脚跟，空有武力远远不够——名声是招揽贤才的招牌，实力是安身立命的根基。唯有先打出名号，广结豪杰，才能逐步搭建起属于自己的江湖版图。
烛火在酒碗间明明灭灭，旋羽转着杯沿轻笑：“叶兄这招“千金买名”，倒是掐准了乱世命脉。”
话音未落，叶启铭已将斟满的酒碗重重推来，金属杯盏相撞发出清响：“不过是投石问路。”
叶启铭垂眸饮下烈酒，余光瞥见旋羽腰间若隐若现的玄铁令牌。夜风卷着远处更鼓声扑进酒馆，两人举着空碗的手同时收紧，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燎原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