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云骤起

这日清晨,天光初亮,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叶启铭正对着铜镜束发,青锋剑穗垂在案头,随着晨风轻轻摇晃。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云蘅派来的侍女小桃气喘吁吁地闯入,鬓边的绢花歪斜,绣鞋上还沾着晨露。

“叶公子!公主请您速去大殿!”小桃福了福身,眼中满是焦急,“说是霜痕国的使者来了,阵仗可不小,带了十辆装满礼物的马车,城门的守卫都惊动了!”

叶启铭系发的手微微一顿,青铜镜里映出他骤然收紧的瞳孔。

这些日子他栖身澜苏城,早已将局势摸得七七八八:澜山国西临流萤国,东接霜痕国,北靠大陆第一强国青霄帝国。

澜山与西边流萤向来互通有无,商队往来频繁,连城墙上都刻着两国交好的壁画;可东边的霜痕国,却如盘踞的恶狼,年年挑起战事。

前不久云蘅的大哥云卓王子正是被霜痕国设计,惨死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

自云卓战死后,澜山王郁火攻心,缠绵病榻,将国事一股脑丢给了年轻的云蘅。

如今的澜山国,内忧外患——各地旱灾蝗灾肆虐,农田龟裂,饿殍载道;青霄帝国又以宗主国之名,年年征收重税,国库早已见底。

前些时日,云蘅亲自出使流萤国求援,却碰了一鼻子灰,往日笑意盈盈的流萤国君,这次竟以“国内歉收”为由,将合作提议束之高阁。

“霜痕国这次,怕是来者不善。”叶启铭低声自语,将腰间玉佩系正,大步跨出门槛。庭院中的石榴树被晨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残红飘落,宛如未干的血迹。

澜山国的大殿矗立在晨光中,飞檐斗拱间爬满墨绿的藤蔓,斑驳的朱漆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叶启铭踏入殿内,檀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云蘅身着素色朝服,端坐在王位上,月白色披帛垂在扶手上,映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满朝文武分立两侧,文官们交头接耳,武官们按剑而立,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云蘅冲叶启铭微微点头,素色朝服上的银线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叶启铭略一犹豫,大步穿过满地破碎的光影,玄色靴底踏过青砖发出沉稳声响,最终在她王座后方站定。

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与云蘅的身影悄然重叠。

他抬眸望向大殿中央,鎏金蟠龙柱下,六位身着玄色云纹锦袍的使臣负手而立。

为首之人银发间束着冰蓝色玉冠,眉眼锋利如霜,腰间一枚刻满霜花的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正是传闻中霜痕国最善攻心的谈判老手萧砚。

此刻他仰着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云蘅苍白的脸,又似笑非笑地转向叶启铭,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挑衅。

“霜痕国萧砚,参见蘅公主。”萧砚单膝点地,动作行云流水,起身时却故意将尾音拖得绵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公主玉体安康,倒是让我王挂念许久。”

云蘅指尖攥紧扶手,月白色披帛被揉出褶皱,语气却冷得像淬了冰:“萧特使免礼。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实不相瞒,”萧砚突然抬手击掌,殿外立刻推进一辆雕花檀木车,箱盖打开时金光乍现,竟是满满一箱嵌着红宝石的鎏金战甲,“我王念及两国百姓饱受战火之苦,特派我先行前来,希望能与贵国缔结《止戈盟约》。”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拄着断刃长刀,刀鞘与地面碰撞出刺耳声响;文官们交头接耳,袖中竹简簌簌作响。

“荒谬!”身披陈旧锁子甲的一个武官突然跨出,腰间铜铃随着暴怒的动作叮当作响,“你们害死云卓王子时,怎不见半点怜悯?如今一句议和,就想把累累血债一笔勾销?”

他脖颈青筋暴起,指向萧砚的手指微微颤抖,“我等将士枕戈待旦,定要踏平霜痕国为王子报仇!”

萧砚不慌不忙整理着袖口的银线刺绣,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报仇?贵国粮仓见底,青霄帝国的赋税单又压在案头。”

他突然逼近那个武官,冰蓝色眼眸中闪过寒光,“再打下去,是贵国的将士先饿死在战场上,还是澜山王先病死在龙榻上?”

“萧特使此言差矣。”一名文官抚着山羊胡走出,腰间玉佩撞出清响,“两国交战,胜负难料。我澜山国虽历经磨难,却也有哀兵必胜之势。”

他目光扫过檀木车上的战甲,“只是议和之事非同小可,不知贵国除了这些金玉,可还有其他诚意?”

那个武官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虬卧龙,锁子甲缝隙间渗出的血渍还泛着暗红,显然是刚从前线归来未及休整。

他布满血痂的大手猛地扯下腰间染血的酒囊,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狠狠将酒囊砸在青砖地上。

陶制酒囊应声而碎,浓烈的酒香裹挟着战场上的血腥气在殿内炸开,飞溅的酒液如同细雨,落在萧砚绣着霜花的锦袍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痕迹。

“我们武将在前线浴血厮杀,多少兄弟埋骨荒丘!”

他颤抖着指向萧砚,声音几近嘶哑,“只为给云卓王子报仇雪恨!岂能因几句空话就断了这血海深仇?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斯文败类,竟想与仇人议和?简直荒谬!”

说到激动处,他胸前的勋章随着剧烈的喘息叮当作响,仿佛也在为这满腔怒火而震颤。

那名文官神色淡然,宽大的袖袍随着夜风轻轻摆动。他抬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山羊胡,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竹简,竹简边缘磨损严重,显是被反复翻阅。

“将军骁勇,令我等钦佩,”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可曾想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粮仓见底,百姓易子而食。”

展开的竹简上,墨迹未干的数字刺目惊心,密密麻麻的账目记录着每一笔入不敷出的开支,“若对方诚心求和,我们又有何理由拒绝?难道要看着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够了!”云蘅拍响王座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群臣,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当着贵客的面争执不休,成何体统!”

话音落下,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微弱的叮咚声。

叶启铭倚着朱漆柱冷眼旁观,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萧砚。

只见萧砚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文官的眼神充满算计,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争执。

“霜痕国对云卓王子的遇难深表歉意,”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让人不寒而栗,“诚如这位大人所言,继续征战于两国皆不利。为表诚意,敝国愿献上粮食五十万石,另有其他贵重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