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惊雷般的喊叫，如同法官的最终宣判，将赵四海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他那张本就惨白的脸，此刻血色尽失，变得如同死灰一般。他本能地想要爬起来，想要往人群后面缩，想要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
然而，已经太晚了。
先前那些被他煽动、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的工人们，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他们的眼神，从迷茫、愤怒，迅速转变为一种被欺骗和利用后的、更加炽烈的怒火！
“赵四海！你个狗娘养的！”
“我们信你，你他娘的把我们当枪使！”
“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厂子都快倒了，你还偷东西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离赵四海最近的几个工人，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就爆发了。他们自发地涌了上去，根本没给赵四海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形成了一道愤怒的人墙，将他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他想跑？门都没有！
赵四海看着周围那一双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感受着那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怨气，两腿一软，刚刚撑起来的身子又一次瘫软了下去，嘴里只能无力地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但他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就在这时，人群再次分开一条通道。
保卫科长老张带着他的两个手下，回来了。
他们没有空着手。
小李和小王两个人，一人抬着一捆锃亮的合金钢条，一人抱着几卷黄澄澄的铜线，满头大汗地跟在老张身后。
他们走得很慢，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哐当！”
老张示意手下，将那些赃物重重地扔在赵四海面前的空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阳光下，那些被盗的物资闪烁着冰冷而确凿的光芒，与瘫在地上的赵四海形成了无比鲜明、极具冲击力的对比。
老张往前站了一步，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广场：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赵四海，监守自盗，盗窃工厂贵重物资，意图变卖！按照红星机械厂厂规，这种行为，一经查实，立刻开除！”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仅如此！他盗窃的物资价值巨大，已经触犯了国家法律！现在，我宣布，将赵四海，立刻扭送派出所处理！”
“带走！”
老张一声令下，小李和小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一样将瘫软如泥的赵四海从地上架了起来。
这一幕，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每一个在场工人的心上。
那些之前跟着赵四海起哄最凶的人，此刻都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与老张的目光对视。而人群中某些同样手脚不干净、心里有鬼的人，更是觉得浑身发冷，后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们看着被强行押走的赵四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新来的秦厂长，这是在杀鸡儆猴！
而他们，就是那些看着屠刀落下的……猴子。
……
也就在老张宣布处理结果的那一刻，一直站在台阶上、冷眼旁观的秦奋，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电子提示音。
【子任务1：稳定人心，已完成。】
【任务评估：优。以雷霆手段揪出内鬼，杀鸡儆猴，效果显著，初步树立威信。】
【奖励发放：初级管理技能。】
随着提示音的落下，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仿佛凭空出现，缓缓融入了他的大脑。
秦奋微微闭上了眼睛，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在这一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人群中谁是真心为厂子担忧，谁是纯粹看热闹，谁又是心怀鬼胎，他仿佛凭直觉就能分辨出七八分。
如何用最简单直接的语言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何用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来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如何在混乱的局面中，找到那个能够一锤定音的关键点？
这些原本需要多年磨练、无数次实践才能领悟的东西，此刻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就是系统的力量。
秦奋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说之前是身居高位的平静与淡漠，那么现在，则多了一分洞悉人心的锐利与自信。
他知道，机会来了。
一个彻底掌控局面的机会。
秦奋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办公楼前那几级台阶的最高处。这个位置，能让他俯视整个广场，能让他的声音传得更远。
他没有用喇叭，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大喊。
他只是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开口说道：
“各位工友，各位红星厂的兄弟姐妹们！”
仅仅一句话，就让原本有些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秦奋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扫过一张张或迷茫，或愤怒，或期待的脸。
他没有急着说下去，而是刻意停顿了片刻，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起来。
“我知道，大家心里苦。”
他的第二句话，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所有人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厂子停工，工资发不出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等着米下锅。换做是我，我心里也急，也怨，也恨！”
这几句话，完全没有领导说教的口吻，更像是一个感同身受的工友在诉说心声。广场上许多老工人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赵四海这样的人，是厂里的蛀虫！他不仅偷厂里的东西，更是在偷我们大家的救命钱！今天把他送进派出所，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红星厂，不是谁想来就来，想拿就拿的地方！”秦奋的声音陡然變得严厉，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谁敢把手伸向我们大家的饭碗，我就敢把他的手给剁了！”
一番话，说得在场工人热血上涌，纷纷点头称是。
看到气氛已经被调动起来，秦奋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诚恳而坚定。
“但是，抓一个赵四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真正的问题，是厂子没活干，没钱赚！”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想跟大家说空话、说大话。我知道，大家现在最想听的，不是什么豪言壮语，而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工资，到底什么时候能发！”
他一针见血，直指问题的核心。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了极度的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答案。
秦奋深吸一口气，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各位工友！我知道大家的难处，也请大家相信我一次！”
“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后，还是在这里！我秦奋，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那三根如同标枪般竖立的手指，在这一刻，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让人不由自主去信服的力量。
没有长篇大论的承诺，没有虚无缥缥的蓝图。
只有一个具体的时间。
一个明确的地点。
一个斩钉截铁的约定。
工人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动摇，也看到了一丝重新燃起的希望。
虽然三天时间很短，短到几乎不可能发生任何奇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台阶上那个年轻的身影，他们心里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