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甘情愿

夜色如水,辛苦一天的夏师傅,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书房小院。

白日里,一向低调的苏家赘婿先是驾驭神驹纵横赛场,再挽弓射雕惊艳众人,实实在在赚足了风头。

至于考核结束后,安南王世子如何歇斯底里地控诉不公、书院学子看向夏仁时眼中藏着多少敬畏,还有二先生的便宜弟弟谢云如何主动上前与夏仁搭话,那都是后话了。

夏仁对这些并不在意,他只清楚,随着囚龙钉逐渐松动,自己的身体确实在慢慢好转。

况且今日两次动用武道气血,实在耗费了不少力气,他此刻只想让下人打来热水,好好睡上一觉。

“吱呀——”

门被推开,夏仁一边往里走,一边抬手欲宽衣解带换下常服。

皎皎月光顺着推开的门缝倾泻而入,在书房床榻上投下一片白腻光影。

夏仁本能地收住脚步,目光顺着那抹白皙上移,只见一位体态丰腴、唇红似火的美艳女子正躺在榻上,喉间还断断续续溢出软糯的嘤咛声。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夏仁默不作声地后退半步掩上门,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再次推开房门。

眼前景象依旧:女子玉体横陈,侧身时胸口又袒露出一片晃眼的白皙。

夏仁是个老实人,他承认眼前的一幕确实很养眼,很好看,还想继续看。

就在夏仁纠结着,该如何叫醒对方,才显得既礼貌又不尴尬时,一声熟悉的“夫君”让他僵直在原地。

……

“夫君,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莫不是屋里有什么脏东西?”

苏映溧看着自家夫君在门前驻足却不进屋的模样,语气里满是疑惑。

“没、没有的事。”

夏仁转过身背靠门板,一边抬手扇着脖颈,一边眼神游移地四处张望,“方才进屋觉得有些闷热,想在小院里凉快凉快。”

“这才暮春,还没到暑热的时候呢。”

要知道,夏仁所在的书房小院向来是最僻静清凉的地方。

“姐夫这般反常,莫不是在屋里金屋藏娇?”

苏灵婉跟着姐姐一同前来,瞧着夏仁略显滑稽的模样,也不顾场合,脱口而出就是诛心之语。

“灵婉,别胡闹。”

苏映溧看着挽着自己胳膊朝夏仁做鬼脸的妹妹,语气里满是无奈——这傻丫头,当真是口无遮拦。

不过见自家夫君脸色泛红、额角冒汗的模样,她倒也未往别处多想。

……

“娘子、灵婉,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儿坐坐?”

夏仁殷勤地为二人倒上茶水,引到院内石凳前坐下。

只要离那间屋子远些,便什么都好说。

“分明是姐夫更有雅兴才对。”

小姨子苏灵婉可不接夏仁转移话题的茬,“姐夫一介书生,何时竟会了骑射?”

苏映溧并未开口阻拦,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似神态自若,实则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夏仁的神情。

这几日夫君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先是一首春词名动金陵,接着被无数学子向往的书院邀去参加君子六艺考核,最后竟以替补身份在考场上力挽狂澜,压得国子监众人哑口无言。

这显然不是寻常书生能做到的。

虽由苏灵婉开口,却也是姐妹俩共同的疑惑。

对此,夏仁心中早有盘算。

“君子六艺本就是读书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我虽愚钝,倒也稍有涉猎。”

这解释听着就牵强,但正是夏仁刻意为之,留些破绽给对方,才能将话题引向自己预设的方向。

“才不是呢!别的我不懂,但姐夫这射箭的本事,绝非寻常人能有!”

苏灵婉自幼习武,拉弓射箭也算娴熟,但换作她,断难一箭射落天际翱翔的鹰隼。

那等臂力、那等准头,她只在神捕司追捕朝廷要犯时,才见过这般出神入化的箭术。

“姐夫一定是习武之人,对不对!”

苏灵婉扬起小巧的琼鼻,满脸得意地抛出自己的推断,一副勘破真相的笃定模样。

“夫君,即便你习武也无妨,自古文武双全皆是美谈。”

自打夏仁将东青帮帮主领进家门时,苏映溧便隐隐察觉夫君的身份绝非普通书生。

不过能与东青帮牵线搭桥终究是于家族有益的事,她便体贴地按捺住了追问的念头。

可近来夏仁的种种表现越发超出她的认知,一种不安始终萦绕在她心间。

旁人只看到夏仁驭马射雕的飒爽英姿,却不知自模拟战场的幻境在大坪展开时,苏映溧便已脸色煞白。

她明知眼前种种皆是虚妄,却仍全程为夏仁悬着一颗心,生怕他有半分闪失。

尤其是安南王世子王腾暗中朝夏仁射出冷箭的那一刻,若不是表弟李景轩一再劝阻,她险些按捺不住冲下去终止比赛。

外人只道苏家赘婿一鸣惊人、名利双收,唯有她注意到考核结束时,王腾看向夏仁那阴鸷瘆人的目光。

她从不介怀夫君是否才高八斗、是否精通武道,只是担心夏仁因声名太盛得罪权贵,招来无妄之灾。

……

夏仁自然不知苏映溧心中的忧虑,只是专注于应对苏灵婉的追问。

“姐夫小时候家里穷,幸亏村里一位猎户叔公肯传授箭术,这才勉强学会些皮毛。”

“至于骑马嘛,早年游学在外总不能全靠两条腿赶路。偶尔手头宽裕些,便会租匹马代步,一来二去也算熟稔了。”

“你说的那只鹰隼,功劳全在书院先生借给我的火桑神臂弓。单凭我这胳膊上的二两肉,哪能射中天上的飞禽?”

夏仁将所有反常表现都归结于外界助力:猎户的指点、游学的阅历、书院的器物。

苏灵婉每次质疑,都被他用看似离奇却逻辑自洽的说辞轻巧化解。

苏映溧在一旁静静听着,竟也寻不出明显破绽。

为避免言多必失,夏仁决定主动出击。

“娘子,不信你摸我胸口。”

话音未落,他已轻握住苏映溧的手,贴向自己胸口。

那双眼睛盈满真诚,掌心传来的心跳沉稳有力,直让苏映溧脸颊发烫。

“你、你们……真是不知羞!”

苏灵婉万没料到,一向相敬如宾的姐姐姐夫竟在自己面前做出这般亲昵举动,顿时慌了神,捂着脸转身跑开。

见此情景,夏仁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将这爱较真的小丫头支开了。

……

“夫君,灵婉走了,可以说一些我能听的真话吗?”

苏映溧到底不是轻易能糊弄的。

望着妻子秋水般澄澈的眼眸,夏仁微微一怔,继而展颜笑道:“好啊,你问,我答。”

“夫君……你入赘苏家,当真是心甘情愿?”

沉默良久,苏映溧站起身,背对着夏仁。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夏仁与书院那位姿容昳丽的女夫子似有旧识,两人见面时总有眼神接触。

譬如随夏仁来府的养马老汉,为何连东青帮帮主见了都要低声讨好。

譬如眼前人分明胸藏丘壑、锋芒暗藏,却偏要甘居赘婿……

她想问的问题很多,但到头来,却只问出了这一句。

夜风吹起苏映溧的鬓发,散出好闻的花香味。

夏仁起身走到苏映溧身后,长臂一伸将人轻轻揽入怀中:

“我行事向来随心,无人能勉强半分。”

天底下,又有谁能为难一位登临武道巅峰的宗师?

若非真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