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还真当是你媳妇？

“你个孽徒，给你说了多少回了？”

迷迷糊糊间，宁中则隐隐听到了师父的怒斥声，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破音，与平日里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的形象判若两人。

“咱们华山派是名门正派，你那些迷药、石灰之类的下三滥玩意儿，统统给我扔了。”

“若是叫外人知道华山弟子使用这些伎俩，咱们华山派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语声刚落。

一道宛若春风轻拂、细水潺潺的嗓音缓缓响起。

“师父啊，你这话就不对了。”

“石灰也好，迷药也罢，亦或是刀枪剑戟，其本身并没有贵贱之分，有贵贱之分的是人的成见。”

这声音如山间清泉，涓涓流淌过心田，既轻柔又从容。

宁中则还是头一回听到二师兄的声音，不由得屏息凝神，仔细聆听。

“再说了，命是自己的，别人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呗，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师父你想想，司马仲达要不是活得长，岂能笑到最后，成就大业？”

宁中则甚至能想象到二师兄说这话时的神情，定是语气闲适、姿态从容，说话时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少拿你那套歪理邪说来搪塞我！”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如日月星辰照耀世间，司马仲达固然胜得一时，却遗臭万年，后人谈及司马家无一不戳其脊骨。”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可明白？”

听到师父这番斥责，宁中则心头一凛，暗暗惭愧：“怪不得师父让我别听二师兄的歪理，刚刚差点真被他忽悠到了……嗯，以后二师兄的话，顶多信个七成！”

耳畔边，二师兄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父，您别生气，先喝口茶顺顺气。事出有因，您且听我慢慢解释……”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狡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嘿嘿……”

紫霄道人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威胁。

此时，宁中则的意识已逐渐清醒，只是浑身仍旧酸软无力，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能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饶有兴致地“偷听”着二师兄狡辩。

“前些日子，弟子夜观星象，发现天狼星与紫微星争辉，血光隐现，此乃大凶之兆，暗示我华山派剑、气两宗之争，将有血光祸事。”

“弟子忧心难安，适逢蔡凌霜师姐路过，便寻思着，蔡师姐是剑宗宗主之女，风华正茂，与师兄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古有孙刘联姻，共抗曹贼，才有了三分天下之局面。如今若能促成剑气联姻，或许便能化解纷争，流传后世亦是一段佳话。”

紫霄道人听罢冷哼一声：“呵呵，你为你师兄的婚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居然连‘观星术’都学会了？”

顾长风面不改色：“这是做师弟的分内之事，相信师兄自能权衡轻重，作出明智之举。”

宁中则听到此处，心下了然，原来二师兄绕这么大一圈，竟是为了撮合大师兄的姻缘。

她方才还真以为二师兄是真的为了化解两宗纷争，心中不由暗道：“之前还想着二师兄的话能信过七成，现在看来还是太草率了——五成，不能再多了！”

紫霄道人继续道：“少废话了！说重点，后面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顾长风愤愤不平道：“还不是成不忧那厮，弟子和蔡师姐聊得正投机，他突然蹦出来骂师兄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弟子一时气不过，便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紫霄道人奇怪道：“这两年，华山上被你揍得人还少吗？也没见你何时怕过，这次居然怕得连迷药都用上了？”

顾长风低下头，有些心虚道：“那个……我顺手把蔡师姐也揍了一顿。”

“你——！”

紫霄道人眼中满是惊疑：“你没事揍那丫头作甚？”

顾长风冷哼一声：“这女人不识大体，身为剑宗宗主之女，本应肩负调和两宗纷争的责任。而联姻就是最好的办法，我劝了半天，她居然对我爱答不理，后面还阻止我揍成不忧，就我这个爆脾气，还能惯着她？所以……”

紫霄道人冷笑道：“所以，以蔡凌霜在剑宗的威望，现在剑宗所有小辈，都要找你寻仇？”

顾长风嘿嘿笑道：“师父果然料事如神。剑宗人多势众，弟子势单力薄，只好用些小手段保命……”

紫霄道人道：“你斗不过，就在‘紫气东来轩’里躲着便是，这地方是为师的住所，他们难道还敢硬闯？”

顾长风谨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有一两个不讲江湖道义的家伙，趁夜摸进来，把我干掉了，那我岂不是血亏？”

紫霄道人只觉无语，摇头叹道：“不管怎么说，蔡丫头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明日你随我去一趟莲花峰，亲自向你蔡师叔赔礼认错，这事就揭过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是，师父！”

顾长风答应得爽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随即转头望向床榻上的宁中则，问道：“师父，话说这小姑娘是谁？”

紫霄道人冷哼一声：“给你找的媳妇。”

此言一出。

一直装晕的宁中则，只觉脑中“嗡”地一点炸响，好似被一道惊雷劈中，差点泪奔。

——果然。

——师父收我为徒，就是为了给二师兄找媳妇。

顾长风皱了皱眉头，道：“我媳妇？……师父请自重，她还是个小姑娘，弟子虽然行事孟浪，但还不至于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闻言，宁中则心里略宽。

可紧接着，顾长风又悠悠来了一句：“不过，先当童养媳养几年，也不是不行……”

童养媳？！

宁中则只觉心凉如水，感觉被师父骗了。若非身体无力，早就跳起来质问了。

所幸紫霄道人语气转正：“别贫嘴了，她是为师新收的徒弟，以后你那些毁人名节的混账话，就别再乱说了。你师妹年纪虽小，但颇有骨气，小心她找你拼命。”

顾长风听见“新收的徒弟”几个字，就听不见后面的话了。

他目光如炬，仔细打量床榻上的少女，见其相貌清秀稚嫩，活脱脱的一个初中生少女。

——原著中提到宁中则第一次上华山时是十三岁。

——现在，身份和年龄都对得上，岂不是说她就是“师娘”宁中则？

顾长风心中顿时激动难抑，眼底不觉泛起一抹兴奋光芒。

紫霄道人嗅了嗅衣袖，嫌恶地说道：“你那迷药沾了我一身味儿，头都快被熏昏了，我去换身衣服。你看着你师妹，要是醒了，就带她在院子里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顾长风嘿嘿一笑：“好勒！师父放心。”

紫霄道人一走，屋内顿时归于寂静，唯有窗外山风猎猎，拂动窗纸发出“呼呼”的响声。

床榻上的宁中则忽然紧张起来。

她今年已满十三岁，对于男女之事已懵懵懂懂，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方还是个对她有企图的“登徒子”，心里不由七上八下。

“二师兄……他该不会做出什么禽兽之举吧？”

宁中则越想越慌，身体下意识绷得笔直，双手死死攥紧床单，指节泛白，额头也沁出细汗。

可等了许久，四周依旧寂静无声。

她双眼悄悄睁开一条缝隙，很快便看到屋中央的坐垫上，一位青衣剑客正闭目盘膝，神色安然。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顾长风的模样，剑眉剑目，气定神闲，既有读书人的书卷气息，又有侠客的英气侠骨。

唯一令她费解的是——

华山派乃是道教支派，但顾长风左手，却拿着一串长长的黑白佛珠手串。

正当她疑惑时，顾长风缓缓睁开了眼睛，二人四目相对。

“师妹，你醒了？”

“嗯！”

宁中则轻轻眨了眨眼，佯作镇定地坐起身来，神情虽淡，耳根却泛着微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长风将黑白佛珠手串缠在左手腕上，起身自我介绍：“师妹，我是你二师兄顾长风。”

宁中则乖巧点头：“嗯，见过二师兄，我叫宁中则。”

顾长风眸光微动，嘴角笑意更浓：“好名字！你这名字出自《荀子》，‘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可对否？”

宁中则惊讶道：“嗯，二师兄好厉害。”

顾长风微微一笑，作为穿越者当然知道这些。

五年前。

他大学毕业，前往华山游玩时，不幸失足跌下悬崖。

本以为会摔得粉身碎骨，没想到眼前一黑，竟落入一口冰冷的古井中，身体还返老还童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

当他千辛万苦地爬出古井时，却见一伙强盗正在屠杀此间的主人家。

夜火、刀光剑影、撕声惨叫、鲜血淋淋、尸横遍野……

眼前俨然一幅人间炼狱。

就在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又掉进古井中时，一道剑光陡然破空而至。

紫霄道人一人一剑，将那群强盗尽数斩杀，并将他从古井中救了出来，误以为是主人家的遗孤，便心生怜悯，收为徒弟，带回华山。

直到上了华山，见到二十岁的岳不群。

顾长风才猛然醒悟，自己穿越到了小说《笑傲江湖》的世界中。

而且，时间线距离原著剧情开始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就连那场华山派同室操戈，杀得差点灭门的“剑气之争”都还未爆发。

一切尘埃未定。

而纵观《笑傲》一书，能入顾长风法眼的人不多，“师娘”宁中则算一个，可惜命运多舛，最后绝望自杀。

所以，为了拯救宁中则的命运——绝对不是满足自己“魏武遗风”的喜好。

顾长风定下了一个伟大的目标：

趁宁中则还未上山，先把谣言造起来，然后坐等宁中则自投罗网，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想办法把岳不群“嫁”出去。

……

……

“师兄，师兄？”

宁中则见他神情恍惚，不由轻声唤了两句。

顾长风微微一怔，回过神来，脸上又挂上那副懒洋洋的笑意。

“师妹今年多大了？”

“十三。”宁中则答得干脆。

“还真是十三岁。“顾长风嘀咕了一句，似乎在印证什么事一样，随即又问：“令尊，可是叫宁清羽？”

“不是呀！”

宁中则歪了歪脑袋，眼中透出些许疑惑，“二师兄为何有此一问？”

顾长风笑了笑，语气敷衍：“没事，随口一问罢了。”

但他心里却暗自腹诽：“那些同人小说真是害人不浅！原著中分明写了宁中则十三岁才第一次上华山，她父亲又怎么可能是华山中人？况且，这些年来，华山上就没有宁清羽这号人物……”

他接着问：“那师妹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爹爹是山下的一个教书先生，娘亲……”宁中则说到这儿，脸上浮现一抹自豪，“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

顾长风有些意外的笑了笑，道：“书生配女侠，这可是绝配呀！难怪师妹年纪虽小，却已有几分英气，想来宁伯母定是一位女中豪杰。”

娘亲被夸，宁中则羞涩地笑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顾长风又问：“那师妹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宁中则摇头道：“没有，就我一个，怎么了？”

顾长风忽地眯起眼睛，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些，语气却依旧轻松：“师妹，你生得如此讨人喜欢，上山前可有婚配否？”

此话一出，宁中则顿时闹得脸红，结合方才的所见所闻。此时，她再看顾长风，发现顾长风的脸上就差写着“狼子野心”四个大字了。

恰在此时，门外猛地传来紫霄道人的暴喝：

“你个孽徒，我让你带则儿四处转转，你在这问东问西的做甚？”

顾长风一本正经道：“师父啊！我这作师兄的，不就是想了解了解师妹的家世么？日后也方便照顾一二啊。”

紫霄道人怒道：“你了解个屁呀，问得这般细致，还真当是你媳妇啊？”

宁中则：Σ（°△°|||）︴

顾长风：（￢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