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钟摆

暴雨如注，砸在老式居民楼的防盗网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杨间站在302室门口，指节叩击铁门的瞬间，掌心里鬼眼的纹路突然泛起凉意。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是皮鞋在积水里拖拽的声响，可他清楚记得，敲门后过了整整十七秒才有人应答——正常人的步速，不可能在十七秒内从卧室走到玄关。

“小杨啊，快进来。”门拉开一条缝，王大爷布满老年斑的脸挤出来，右眼蒙着的纱布渗出暗红，“我老伴儿昨晚起夜后就没回屋，你帮我看看……”话音未落，一股浓重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杨间目光扫过老人脚边的水迹——那不是雨水，是暗红色的液体，在瓷砖上蜿蜒成扭曲的掌纹形状。

玄关的吸顶灯忽明忽暗，杨间鬼眼微睁，视野里突然叠上一层灰绿色滤镜。他看见王大爷的脖颈处缠绕着黑色发丝，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一枚生锈的铁钉，而老人本该空空如也的右眼眶里，正缓缓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小小的漩涡。

“她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卫生间？”杨间踏过门槛，鞋底碾过一块碎玻璃，发出细碎的脆响。他注意到客厅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钟摆却在诡异地左右摇晃，每次摆动都会带起一阵阴风，将茶几上的日历纸吹得哗哗作响。

王大爷点点头，佝偻着背往卫生间走，水渍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杨间鬼眼突然刺痛，他看见另一个画面：同样的雨夜，同样的走廊，一个穿着碎花睡裙的女人扶着墙往卫生间走，她的长发垂落遮住脸，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血色梅花。两个画面在视野里重叠，杨间猛地意识到，王大爷此刻的步态，竟和二十年前那个女人的死亡影像分毫不差。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湿漉漉的头发。杨间伸手推门，掌心触到的金属表面布满黏腻的苔藓，门内传来水龙头滴答作响的声音。鬼眼扫过浴缸，里面盛满浑浊的积水，水面上漂浮着几枚泛黄的指甲——那是人类的指甲，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泥垢。

“昨晚她就是在这里……”王大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突然变得含混不清，“她说听见有人敲水管，然后就……”杨间猛地转身，只见老人的脸正在诡异地融化，皮肤像蜡油般滴落，露出底下青白的骸骨，骸骨的右眼眶里卡着一枚生锈的铁钉，铁钉上还挂着半片腐烂的眼皮。

挂钟突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杨间鬼眼所见的双重时间线在此刻剧烈震荡。他看见二十年前的女人站在王大爷的位置，脖颈上缠着同样的黑发，而现在的王大爷正逐渐与那具女尸重叠。钟摆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空气中响起指甲刮擦金属的尖啸，杨间意识到这是鬼魂的特性在发动——时间锚点，将不同时空的死亡事件强行重叠。

“必须打破时间循环。”杨间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瓷砖墙。他鬼眼凝视着挂钟，看见钟摆内部缠绕着一缕缕黑色雾气，每根雾气都连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这些年失踪的住户。当务之急是找到鬼魂的本体，而根据驭鬼者的经验，时间类鬼魂的本体往往藏在时间锚点的核心——也就是这台挂钟。

突然，浴缸里的积水泛起涟漪，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下伸出，指甲缝里的泥垢与杨间鬼眼所见的完全一致。那只手缓缓爬向浴缸边缘，手腕上缠着断裂的红色橡皮筋，正是王大爷老伴儿常戴的那根。杨间瞳孔收缩，他意识到这不是单一鬼魂，而是双重污染——挂钟里的时间鬼，加上浴缸里的水鬼，两者形成了闭环的死亡循环。

“先解决时间锚点。”杨间做出判断。他伸手扯下墙上的挂钟，金属链条断裂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陷入寂静，唯有钟摆还在惯性摆动。鬼眼看见钟摆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当钟摆停止时，死亡将重复三次。”话音刚落，钟摆竟在他手中开始逆向摆动，墙面渗出黑色液体，将他的影子扭曲成二十年前女尸的轮廓。

浴缸里传来重物落水的声响，杨间转头望去，只见王大爷的“尸体”正浸泡在积水中，黑发散开铺满水面，每根发丝都在指向挂钟的方向。时间线再次重叠，杨间看见二十年前的女人正在伸手触碰挂钟，而现在的自己正重复着她的动作。鬼魂的规则在生效，一旦触碰挂钟，就会成为下一个时间锚点。

“不能被时间锁定。”杨间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他鬼眼全力发动，视野里的时间线呈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时间流速的具象化。他集中精神凝视钟摆，试图用鬼眼的力量扭转局部时间流速。刹那间，钟摆周围的空气泛起涟漪，金属表面浮现出一层白霜，摆动的速度逐渐减缓，最终停在凌晨三点十八分——比原本的时间慢了一秒。

与此同时，浴缸里的水鬼发出尖锐的嘶鸣，水面炸开无数血泡。杨间看见水鬼的手腕上，红色橡皮筋突然绷直断裂，断口处渗出黑色雾气，与挂钟里的雾气相互缠绕。双重鬼魂的联系被打破，时间线开始分崩离析，二十年前的女尸影像逐渐淡去，王大爷的身体也恢复成正常老人的模样，只是右眼眶的纱布下，隐约可见一道新鲜的抓痕。

“走！”杨间拽起老人冲向门口，却发现铁门把手已经被黑发缠绕，拧动时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挂钟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杨间眼角余光瞥见，钟面玻璃上竟映出自己的倒影——但那倒影的嘴角裂开至耳根，右眼流出黑色血液，正伸手从镜面里抓向他的后颈。

第三次死亡循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