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仇与誓言

楚惜颜醒来时，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她挣扎着坐起，发现双手被软绸束缚在床柱上。碧竹跪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桃子：“小姐，您昏迷了一天一夜...相爷说...说再不许您出门...“

“裴琰呢？“楚惜颜声音嘶哑。

碧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明日午时...处斩...“

楚惜颜如遭雷击，猛地扯动手腕，细嫩的皮肤立刻被绸带勒出血痕：“放开我！“

“小姐别这样...“碧竹哭着想按住她，“相爷说了，若您再闹，就立刻处死惜芳阁所有下人...“

楚惜颜僵住了。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里多了四个健壮的婆子，眼神冰冷地盯着她。父亲这是要软禁她到裴琰人头落地！

雨越下越大，砸在窗棂上如同丧钟。楚惜颜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已是黄昏，距离处斩不足十二个时辰了。

“碧竹，“她突然平静下来，“我想沐浴更衣。“

热水抬进来后，楚惜颜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她跪在浴桶边，将脸埋进水中，无声尖叫。水花四溅中，她摸到了藏在桶底的一把小钥匙——是碧竹偷偷放的！

楚惜颜迅速打开床头暗格，取出一枚令符。这是兄长昨日趁乱塞给她的，楚家暗卫的调令。她握紧令符，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子时三刻，雨势稍缓。楚惜颜换上夜行衣，用钥匙打开手铐，然后点燃早已准备好的迷香。不多时，守夜的婆子们纷纷昏睡过去。

她从窗口翻出，沿着雨水管道滑下，正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楚明远。

“兄长！“楚惜颜又惊又喜。

楚明远脸色凝重：“我只能帮你这一次。暗卫已安排妥当，但你必须在天亮前回来，否则...“

“我明白。“楚惜颜紧紧抱住他，“谢谢兄长。“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他们穿过雨夜，来到城西一处偏僻宅院。院内站着十几个黑衣人，见他们进来，齐齐跪地：“小姐。“

楚明远递给她一套铠甲：“大理寺守卫森严，硬闯只有死路一条。但皇上今早收到边关急报，突厥再次来犯，朝中无将可用。“

楚惜颜心跳加速：“所以？“

“所以太子不得不暂缓处决，让裴琰戴罪出征。“楚明远苦笑，“但他命令明日处斩照常进行，只等裴琰击退敌军，再...秋后算账。“

楚惜颜面无血色：“这是要裴琰死在战场上！“

“不错。但这也是机会。“楚明远指向院中黑衣人，“他们会混入裴琰的军中保护他。而你...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楚惜颜换上铠甲，随兄长来到城北大营。雨中的军营肃杀寂静，偶尔有巡逻士兵举着火把走过。楚明远用兵部令牌带她进入中军大帐，帐内烛火昏暗，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查看地图。

“裴琰。“楚明远轻唤。

那人转身，楚惜颜倒吸一口冷气——裴琰脸上新添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额角直到下颌，右臂还用绷带吊着。但最刺痛她的是那双眼睛，曾经灿若星辰，如今却黯淡如将熄的炭火。

“惜颜？“裴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

楚惜颜扑进他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裴琰僵硬了一瞬，随即紧紧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楚明远悄悄退出帐外。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裴琰声音沙哑，带着狱中留下的伤痛。

楚惜颜颤抖着抚摸他脸上的伤：“他们怎么敢这样对你...“

裴琰苦笑：“比起那些被太子处死的寒门官员，我已经算幸运了。“他轻轻推开她，“你不该来。若被太子知道...“

“我不在乎！“楚惜颜打断他，“裴琰，我父亲...我父亲他...“

裴琰眼神一暗：“相爷怎么了？“

楚惜颜泪如雨下：“我去求他救你，跪了整整一夜...最后他告诉我一个秘密...“她抬起泪眼，“他说...他说你父亲是被他下令处死的叛将陆沉...说你是陆家遗孤...“

帐内瞬间死寂，只有雨打帐篷的声响。

裴琰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二十年前陆沉勾结突厥，证据确凿，是他亲自监斩...“楚惜颜声音发抖，“裴琰，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是来报仇的？“

裴琰沉默良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苍凉：“报仇？是啊，我本该报仇...“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陈年箭伤，“这一箭，就是当年楚相派来的杀手所射。我那年才八岁，眼睁睁看着全家被杀...“

楚惜颜踉跄后退，面无血色。

“但我找了你父亲十年，“裴琰继续道，“最后找到的却是当年突厥可汗与我父亲的往来书信——原来我父亲并非叛国，而是发现了太子与突厥的秘密和谈，才被灭口！“

“太子？“楚惜颜震惊，“可二十年前太子才...“

“是现在的皇上，当时的太子。“裴琰冷笑，“你父亲不过是执行者罢了。“

楚惜颜如坠冰窟。这意味着裴琰与她的家族，是血海深仇！

“那你...接近我...“她声音发抖。

裴琰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最初确实是想通过你报复楚相。但后来...“他抬手轻抚她脸颊，“我发现你与你父亲完全不同。你善良、勇敢、纯洁...我...“

楚惜颜握住他的手：“我不在乎最初的原因。我只想知道，现在你对我，可是真心？“

“真心？“裴琰苦笑，“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帐外突然传来楚明远的咳嗽声：“时辰到了。“

楚惜颜紧紧抓住裴琰的手：“边关危险重重，太子必定设了埋伏。你...一定要回来。“

裴琰凝视着她：“若我回不来...“

“那我就随你而去。“楚惜颜斩钉截铁。

裴琰眼神一凛，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狠狠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决绝，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出来融为一体。楚惜颜回应着他，泪水交织在两人唇间。

“等我。“分开时，裴琰抵着她的额头低语，“我一定会回来，带你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楚惜颜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这里面有我外祖母传下来的保命丹，还有...“她脸一红，“我的一缕头发。带着它，就像带着我。“

裴琰珍而重之地将锦囊贴身收好，又取下颈间的半枚玉佩为她戴上：“你的那半枚我留在京中友人处。若我...回不来，他会交还给你。“

帐外，楚明远再次催促。楚惜颜依依不舍地松开裴琰的手，却在最后一刻被他拉回。

“惜颜，“裴琰眼中燃起一簇火焰，“今夜...留下来。“

楚惜颜心跳如雷，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帐外雨声渐急，帐内春意盎然。两个绝望的恋人褪去衣衫，在彼此身上寻找慰藉。裴琰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楚惜颜的眉间、唇上、颈侧，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处。楚惜颜则用手指描绘着他身上每一道伤痕，仿佛要将它们永远铭记。

黎明时分，楚惜颜不得不离开。裴琰已披挂整齐，俊美的面容被铠甲衬得更加英挺。他单膝跪地，亲吻她的手背：“以我生命起誓，必不相负。“

楚惜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率军出征的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

回到相府，楚惜颜刚换好衣裳，父亲就带着太医闯了进来。

“把脉。“楚相爷冷声命令。

楚惜颜心中一凛，却不敢反抗。太医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后脸色大变：“相爷...小姐她...已有身孕！“

晴天霹雳！

楚相爷脸色瞬间铁青，一把掐住楚惜颜的脖子：“贱人！竟敢与逆贼私通！说！是不是裴琰的种？“

楚惜颜倔强地闭口不言。楚相爷怒极反笑：“好，很好。等太子登基，我看你怎么解释这野种！“

“太子...登基？“楚惜颜抓住关键词。

楚相爷自知失言，甩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把这贱人看好了，若再让她踏出房门一步，所有人提头来见！“

楚惜颜瘫坐在地上，轻抚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一个生命，是她与裴琰的爱情结晶。可现在，这个孩子可能永远见不到父亲了...

边关战报一日急过一日。楚惜颜被严密监视，只能从碧竹偷偷带来的消息中获知零星信息。

“裴将军首战告捷，但伤亡惨重...“

“太子派去的监军故意延误粮草...“

“军中爆发瘟疫，裴将军亲自照料病患...“

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楚惜颜的孕吐越来越明显，不得不假装旧伤复发来掩饰。直到一个月后的深夜，碧竹哭着冲进房间：

“小姐！前线传来消息...裴将军...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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