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谭府闹剧驱“凶”鬼

次日清晨,逍遥镇主街飘荡着油条豆浆的香气。张棂星、四目道长、家乐、箐箐四人正在街边小摊用早饭,刚咬下酥脆的油条,斜刺里忽地蹿出一个管家模样、满脸惊恐的中年汉子,后面还跟着两个慌慌张张的家丁,三人如同身后有厉鬼索命,连滚带爬地扑到四人桌前!

“噗通!”那管家打扮的中年汉子竟直接跪倒在街心泥泞之中!也顾不上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对着正捧着碗喝豆浆的四目道长就咚咚磕了两个响头,声音带着哭腔:“道长!活神仙!救命啊!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谭家吧!”

四目道长端着豆浆碗,一脸懵然:“呃…这位老哥,有事起来说话?磕头磕给钱啊?我这豆浆快洒了!”

张棂星小口咬着油条,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逍遥镇姓谭的大户,可不就是昨天茶馆里听人提起过“鬼影子”那家吗?

管家不顾泥污,涕泪横流地哭诉起来:“道长!我家老爷…谭百万老爷…家里闹鬼啊!闹得好凶啊!昨天夜里,那鬼…那鬼在院子里哭啊!哭得跟狼嚎似的!还…还把我家老爷最心爱的紫砂茶壶给摔碎了!更…更可怕的是,它…它居然跑进老爷的书房,把老爷刚写的账本撕了个粉碎啊!老爷受了惊吓,现在还躺在床上直哆嗦呢!再闹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啊!”

他身后两个家丁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白得跟纸一样。

闹鬼?撕账本?张棂星心中微动,这风格…怎么有点熟悉?

“闹鬼?”四目道长放下豆浆碗,抹了抹嘴,胡子微微上翘,带着一丝职业性的严肃,“邪祟作乱,扰民不安!放心,有我们在…”他刚想摆出高人姿态,却被旁边“咳咳”两声轻微的咳嗽打断。

张棂星慢条斯理地擦着小手,奶声奶气地说:“师侄孙,慌什么。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装两道。人家谭员外既已请了高人,咱们去,岂不是砸人饭碗?不好,不好。”

那管家闻言,哭声瞬间停住,一脸错愕:“已…已经请了高人?没…没有啊!老爷今早才被吓病,刚吩咐小的们出来寻道长!”

四目道长也奇怪地看向张棂星:“师叔祖,您这话是…”

“是吗?”张棂星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小手指向对面街角正鬼鬼祟祟往一家客栈溜去的、背着油纸伞的灰袍身影,“喏,那位道长叔叔,难道不是你们请去驱邪的?”

众人齐刷刷望去!不是昨日在醉仙楼遇到的那位落魄道士茅山明,还能是谁?

管家顺着张棂星的手指看去,愣了一瞬,随即猛地跳起来,指着茅山明的背影破口大骂:“好你个茅老道!坑蒙拐骗到我们谭家头上来了!昨日你死乞白赖在府门口说能捉鬼驱邪,老爷看在你也是道门一脉的份上,好心赏了半吊钱让你滚蛋!你…你竟敢说我们请了你?呸!你分明是贼喊捉贼!昨夜那鬼,定是你捣的鬼!”

他声音洪亮,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被当街点名的茅山明脚步猛地一僵,背上油纸伞似乎都抖了一下。他尴尬地转过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呃…谭管家…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贫道…贫道只是路过…”

“少废话!”谭管家哪里还信他,对着四目道长和张棂星连连作揖,“活神仙!小道长!那茅老道定是昨日被老爷打发出门后怀恨在心,暗中使坏!昨夜那鬼,十有八九就是他那把破伞里藏着的脏东西!求您几位快随小的去看看吧!再晚恐怕老爷他…”

看着哭哭啼啼的管家,再看看远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茅山明,四目道长和家乐、箐箐都有些哭笑不得。

张棂星小脸上却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他对着四目道长点点头:“师侄孙,既然谭员外有难,又有同行作祟,咱们去会会也无妨,就当长长见识。”

谭府,后院。

一处布置还算雅致的偏厅,此刻却弥漫着压抑的紧张气氛。谭百万,一个身材富态、眼袋浮肿、面色惊惶的中年富商,半躺在软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两个丫鬟哆哆嗦嗦地给他揉着心口。厅堂里还站着谭夫人、几个姨娘和下人,个个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

厅中央,茅山明手持一把黑黢黢、仿佛被烟熏过的劣质桃木剑,穿着一件皱巴巴、画着滑稽鬼画符的杏黄法衣,正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对谭百万唾沫横飞:

“无量天尊!谭员外!这宅子里的邪祟果然凶戾啊!方才贫道以天眼神通观之,那黑气冲天啊!怨气深重!非普通厉鬼可比!定是此地曾枉死者之怨念凝聚多年所化!此鬼凶恶异常,需得贫道开坛作法,摆下‘五雷轰煞大阵’,再辅以七七四十九道‘纯阳灭鬼灵符’,方能将其彻底铲除!所需香油、朱砂、法器…这个…至少…十两纹银!”他说得煞有介事,末了伸出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

“十…十两?!”谭百万本就惊恐,一听要这么多钱,差点又背过气去。

“嫌贵?”茅山明把脸一板,“一分钱一分货!若是寻常符箓道法,岂能灭得了此等凶鬼?贫道这可是…”

就在他唾沫横飞,谭家众人被唬得一愣一愣之际——

“噗嗤!”

厅外忽然传来一声没憋住的笑声!

茅山明话音一顿,恼怒地回头看去。只见厅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那粉雕玉琢的小道童张棂星和他身边那位仙风道骨、气度沉稳的四目道长!那笑声似乎是旁边那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家乐)发出来的。

“你…你们是谁?竟敢擅闯谭府作法重地!”茅山明色厉内荏地喝道,看到张棂星,心里莫名地发虚。

“谭员外,贫道林四目,携小师叔祖路过贵府,听闻有邪祟作乱,特来看看。”四目道长对着榻上的谭百万拱了拱手,目光却如电般扫过茅山明手中的桃木剑和袖口隐约露出的一角黄符,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活神仙!您可来了!”谭管家如同看到了救星,连滚爬爬地迎上去。

谭百万看到四目道长气度不凡,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道:“道长!快!快帮帮我!这屋里有鬼啊!”

茅山明脸上挂不住了,指着张棂星等人对谭百万急道:“谭员外!莫听他们胡说!捉鬼驱邪也讲先来后到!贫道作法正到关键处…”

张棂星没理他,小鼻子轻轻嗅了嗅,清澈的大眼睛环视偏厅,随即落在厅角那处阴暗的屏风后面,嘴角勾起一抹天真的笑意:“咦?这屋子里的小东西,倒是挺调皮的嘛!”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呼呼——”

偏厅角落里,窗户明明关着,却陡然凭空刮起两股阴冷的怪风!

一股风猛地卷向墙边那高大的青花瓷瓶!

“晃荡…啪嚓!”沉重的青花瓷瓶竟被一股无形之力猛地推倒,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片飞溅!

与此同时,另一股阴风直扑软榻上的谭百万!

“呜——”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直袭面门!谭百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水腥气的阴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睁不开眼,浑身汗毛倒竖,吓得他“嗷”一嗓子,直接把锦被蒙到了头上!

“啊啊啊!鬼啊!”厅内女眷和下人们更是吓得尖叫连连,抱头鼠窜!

“好孽障!还敢逞凶!看法宝!”茅山明见机不可失,怒吼一声,如同戏台上唱大花脸,猛地跳上旁边的八仙桌!他左手飞快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画满了潦草扭曲符文的黄色符纸(那符纸粗糙,符文更像是胡乱涂鸦),右手挥舞着那把破桃木剑,脚下踩着毫无章法的乱步,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茅山祖师显威灵!妖魔鬼怪快显形!呔!看本道爷的纯阳真火符——烧!!”他猛地将那张假符朝着屏风后阴风起处的方向一甩!

屏风后面,正是大宝小宝藏身之处!大宝感受到那假符飞来,下意识地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剧本,做出夸张的“被烧”动作——“鬼躯”乱颤,嘴里发出“嗷嗷”的惨叫配合表演。

茅山明心中暗喜,正要继续表演下去——

就在那张假符脱手飞出,尚未落地的瞬间!

张棂星清澈的眼眸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金光微微一闪!

一道极其微弱、温润柔和、毫无烟火气的法力清风,如同春日柳絮般悄然拂过!

“噗…”

那道看似凶狠、直射屏风的假符,被这缕细风轻轻一拂,就像被掐灭了火星的炮仗,瞬间软趴趴地失去了所有力道,毫无预兆地、如同喝醉了酒般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别说“烧鬼”,连屏风边都没沾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茅山明还保持着甩符念咒的威武造型,僵硬在桌子上。他预想中符纸“烧鬼”、金光大作的场面没有出现!

大宝在屏风后面也傻了眼,它还在那“嗷嗷”叫着打滚呢!

厅内瞬间一片死寂!

只有那张假符,如同一个无声的嘲笑,静静地、软趴趴地躺在地上,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朱砂符文在众人目光聚焦下显得格外刺眼!

“噗!”家乐这次是真的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谭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张毫无反应的符纸,再看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桌上的茅山明,终于明白过来!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茅!山!明!!”管家扯着嗓子,声音都变了调,“你这杀千刀的江湖骗子!昨日骗钱不成,竟然驱使鬼物害我家老爷!害得我们担惊受怕,差点没了半条命!还搞这种糊弄鬼的把戏!给我把他打出去!”

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瞬间反应过来,抄起棍棒扫把,一拥而上!

“哎哟!别打!误会!误会啊!”茅山明这才回过神,从桌上跳下想跑,却被家丁堵个正着!棍棒如同雨点般落下,打在他身上噗噗作响!

“嗷嗷!饶命!谭员外!看在同是茅山…”茅山明抱头鼠窜,哀嚎不断。

“去你妈的茅山!打!给我往死里打!”谭百万气急败坏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指着被群殴的茅山明破口大骂。

一时间,偏厅里鸡飞狗跳,哀嚎连连!大宝和小宝吓得缩在油纸伞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冒头。

混乱中,茅山明狼狈不堪地挨了无数棍棒,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才护住那把油纸伞,连滚带爬地冲出偏厅,后面家丁犹自紧追不舍。

“自作孽。”张棂星看着茅山明狼狈逃窜的背影,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那张落在地上的假符旁,弯下小腰,将其捡起。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纸面和歪扭的符文,一丝微弱的、属于大宝小宝的阴寒鬼气被他捕捉到。

“玩火自焚。”张棂星随手将那假符搓成纸屑,任由纸屑从指尖飘落。

他抬头,清澈的目光直视着惊魂未定、又羞又恼的谭百万,小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

“好了,谭员外,捣乱的骗子赶跑了。现在…让贫道来看看,您这府上,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