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思亲人:安知此虎非乃父
其实,在古代林林总总的“人变虎”笔记中,还有一类便是亲友“变虎”。这种笔记单纯从文字上看来,似乎并不能在字里行间发现什么特殊含义。比如王士祯在《池北偶谈·谈异七》中便一口气儿讲述了康熙年间的好几个案例:“江都俞生说,曾署定番州事,亲见方番司土官之母化为虎,后旬日一至家,旋入山去。又安顺府陶生,有姊适人,生子矣,一旦随群虎入山,形体犹人,与群虎队行,趫腾绝壁,如履平地。亦数日一至家,抚视其子即去。久之渐变虎形,不复至。又八角井一农家妇,亦化为虎。”从这三则笔记来看,都是对妇女化虎的平铺直叙。
再如王椷所著《秋灯丛话》里,曾提及陕西有一孝廉带着仆人在山中赶路。一时间大风骤起,原来是一只老虎摇头摆尾地跑来。仆人吓得逃走了,孝廉“战栗不能移步”。那老虎来到孝廉跟前,竟然开口说出人话:“君勿恐,吾乃同年友某也。往年至此,马逸惊坠,顿易形质,而家人无有知者。每一念及,痛心如割。知君过此,烦寄语妻孥,今已化为异物,毋庸相念,书室中有藏金数百,可掘取为糊口资。”说完又催促孝廉快走,说自己现在还算善恶分明,但一旦过了午后就会兽性大发,认不得什么朋友了。孝廉赶紧逃走。后来,他来到同年好友的家中,据实相告,“及掘地得金,始痛哭而信焉”。
对于这些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化虎”传说,究竟应该怎样解释呢?笔者以为,其实大部分“缘起”可分成两种:
一种是那个“变虎”的人其实就是被老虎吃掉了。比如,慵讷居士在《咫闻录》中记载:有一天,广东有个小名阿三的少年在私塾和几个同学聊天。大家都说好久没有吃肉了,嘴馋得紧。阿三说,这有何难,我有办法。然后走出学堂。过了一会儿,大家发现他竟然背了一头死猪回来。同学们都十分高兴,纷纷回家分着吃了。过了半年,有一天大家又说请阿三再搞头猪打打牙祭。“时方盛暑,馆近山中,旁有土地祠”,阿三先走进去,然后同学们“方欲入祠,观其所为,忽见一虎,飙然奔去”。结果吓得同学们抱头鼠窜,肝胆俱裂。很久,大家才战战兢兢地进了土地祠,只看见阿三的衣服丢在地上,便说他一定是化虎而去了,就去告诉阿三的父亲。第二天晚上,其父见到一只老虎蹲在他家门口,“不去,亦不伤人”,便用凄恻的口吻对他说:“你若是阿三所化,就回深山去吧。”老虎曳尾而走,“由是朝来暮去,岁以为常,乡人见之,呼名即避”。显然,阿三第一次搞到死猪和半年后在祠堂被老虎吃掉,没有任何关系。但因为是写在同一则笔记里,就会使人将二者加以联想。
第二种是因为思念失去下落的亲人而牵强附会。如清代笔记《集异新抄》中有则故事写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贵州各处闹虎患。有一天晌午时分,一只斑斓猛虎竟然跑到毕节一户人家,躺在卧室床上睡大觉。当时,有几千山民将屋子围住,却无一人敢进去。有个猎户出主意,说不如扒开卧室房顶的瓦,往下射箭。这时家中的主人哭着说:“怎么知道这虎不是我父亲所化呢?”于是制止了大家的攻击,只敲锣打鼓地驱逐之。直到晚上,老虎才睡醒,慢慢起身走掉了。后来,有人从城墙上偷偷看,发现老虎一步三回头的,“若有恋恋之状”——不难看出,这不过是把那些胆大妄为、闯进人家的猛兽当成亲人的化身罢了。
现如今,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人变虎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但古代笔记中不绝如缕的“人变虎”传说,倒还真是各有深意,耐人寻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