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雨重逢，绝望中的光(中)

是巧合？还是……父亲的东西流落到了他手里？

无数混乱的念头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脑中翻滚炸裂。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被刻意压抑了七年的尖锐痛楚，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她死死地盯着那块表，仿佛要把它烙印进灵魂的深处。

就在这时，那个倚着关东煮机器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过于炽烈、甚至带着某种惊骇的目光，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暖黄的灯光下，他琥珀色的瞳孔，深邃得像蕴藏了千年秘密的古潭水，澄澈、锐利，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疲惫还是无奈？

这双眼睛，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直直地撞进了林小满因震惊、回忆和连日煎熬而布满血丝、微微泛红的眼眶里......

林小满如同受惊的兔子，心脏猛地一抽，慌乱地想要别开脸，掩饰自己的失态。

黑色的长发随着她急促的动作扫过脸颊，带来一丝微痒。

可就在她转头的瞬间，身后却传来了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碎了便利店门口湿漉漉的寂静，也踏在了她紧绷的心弦上。

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咫尺之遥。

一股清冽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像是雨后被碾碎的薄荷叶，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冲淡了便利店关东煮浓郁的、带着人工香精的甜腻气味。

这股气息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更沉稳、更悠远的木质香调——是雪松。

冷冽与沉稳交织，形成一种独特而极具存在感的气息，包裹着她。

这突如其来的、属于陌生男性的强大气场，让本就头晕目眩的林小满，感觉大脑更加缺氧。

“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颗粒感，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砂石摩擦，又带着薄荷糖般的冰凉质感。

这声音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疏离，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的雨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它仿佛不是来自眼前，而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穿越了七年的时光尘埃，飘然而至......

林小满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伞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帮忙？他能帮什么？帮她还债？还是帮她支付那如同天文数字的手术费？

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我……”

然而，一个“我”字刚艰难地挤出喉咙，口袋里的手机就像是被触发了某种诅咒，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尖锐的嗡鸣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催命的符咒！

林小满的心脏骤然沉到谷底。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王房东”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带着一种赴死般的绝望，按下了接听键。

“林小满！你到底怎么回事？！”

听筒里瞬间炸开房东王阿姨那极具穿透力、毫不留情的尖利嗓音，混杂着电流的嘶嘶声，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唾沫星子般的攻击性！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当我是死人啊？！这个月的房租你拖了多久了？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了！我告诉你，老娘不是开慈善堂的！今天！就今天！再不把钱给我打过来，我立马找人换锁！你的东西，统统给我扔到大街上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过去？！……”

恶毒的咒骂如同淬了冰的钢针，一根根扎进林小满的耳膜，刺穿她摇摇欲坠的自尊。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屈辱和铺天盖地的绝望彻底淹没了她。

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眼前便利店温暖的灯光和男人模糊的身影。

她猛地别过脸去，死死咬住下唇，不想让身后这个陌生的、戴着昂贵手表的男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不堪。

温热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滑过冰凉的脸颊，流进嘴角，那咸涩的滋味一路灼烧到心底，让她喉咙发紧，几乎窒息。

她攥着湿透的裙摆，指甲深深掐进柔软的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阻止自己在这滂沱大雨中彻底崩溃。

世界只剩下无休止的雨声、电话里尖锐的斥骂和自己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哽咽。她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绝望的石像，孤独的、孤独的......绝望着......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仿佛带着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然后，她听到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男人似乎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接着，一张质地厚实、边缘锋利的卡片，被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林小满泪眼朦胧地望过去。

那是一张烫金的名片。简洁大气的黑色底纹上，用优雅的银色字体清晰地印着：

沈砚:

合伙人

君合律师事务所

下方是律所的地址、电话和邮箱。

“我是君合律所合伙人沈砚，这是我的名片。”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那种奇特的薄荷般的凉意，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考量或者犹豫？

他顿了顿，目光精准地扫过她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仍在微微颤抖的手，以及她沾满雨水和泪水的苍白侧脸，语气平稳地抛出了一个足以改变她此刻绝境的信息：

“我正好需要一个临时助理，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时薪三百，”他刻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今晚就可以开始工作。”

三百块时薪！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林小满混乱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时薪三百？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她在便利店站满整整三天、累得腰酸背痛才能挣到的数目！

如果……如果能接下这份工作，哪怕只做十几、几十个小时……母亲的手术费……那七万八千块的冰山一角……似乎就有了一丝被撬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