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风与耳鸣

鸣，会意字，本义是鸟鸣叫，后引申指一般的鸣响。《增修互注礼部韵略》曰：“凡出声皆曰鸣。”《礼记·学记》：“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

从自然现象来看，鸣，即出现声响，与物体或物质的震动及空气传播有关，如蝉鸣、风声、雨声等。耳朵听到的声音也与气流运动或震动有关。

在人体内，气的运动即为风。如《临证指南医案》曰：“内风，乃身中阳气之变动。”人体脏腑之气运动不同，从而产生了各种不同的声音，并分别对应五脏。例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东方生风，风生木……在音为角，在声为呼；南方生热，热生火……在音为徵，在声为笑；中央生湿，湿生土……在音为宫，在声为歌，在变动为哕；西方生燥，燥生金……在音为商，在声为哭，在变动为咳；北方生寒，寒生水……在音为羽，在声为呻，在变动为栗。”

吹笛子发出响声，首先是有气流，其次是气流通过笛子的空隙比较窄。耳鸣产生的机制与之类似，首先与风气有关，其次风气运动经过的“空隙”比较窄，风气流动得比较急。如《素问·脉解》：“所谓耳鸣者，阳气万物盛上而跃，故耳鸣也。”《素问·五常政大论》亦云：“厥阴司天，风气下临，脾气上从，而土且隆，黄起水乃眚，土用革，体重肌肉萎，食减口爽，风行太虚，云物摇动，目转耳鸣。”

中医学在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对耳鸣的病因病机有很深的认识。中医认为，耳鸣有虚有实。耳鸣声大为实证，而声音低微多为虚证；按之鸣声加重者为实，按之减退或停止者为虚；新病多为实证，久病多虚证。如《灵枢·口问》曰：“耳者，宗脉之所聚也，故胃中空则宗脉虚，虚则下，溜脉有所竭者，故耳鸣……凡此十二邪者，皆奇邪之走空窍者也。故邪之所在，皆为不足。故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

故耳鸣的治疗，首先以治风为要。新病实证者，当以疏风为要，或疏风散寒，或疏风清热，并参以通络、开窍之品，可获得较好的效果。疏散风寒多用疏风开窍之品，如防风、羌活、荆芥、独活、白芷、苏叶等，尤其是防风、羌活、苏叶等，可以酌情加大剂量（10～30g）。疏散风热可以用蝉蜕、金银花、连翘等。

其次，要通气理气，常用通气散（香附、柴胡、川芎）。通气散是《医林改错》治疗耳鸣耳聋的方子。通气意味着将细小狭窄的孔窍疏通，使气流通畅。如此则不易耳鸣、耳聋。

最后，要随证治之。通窍通络可以用石菖蒲、威灵仙。对病久虚证者，当补益肝肾、养血息风，如用熟地、山萸肉、磁石等。

笔者曾以疏风散寒、清热通窍法治疗急性突发性耳鸣，获得良好效果。

临床验案1：右耳突发性耳鸣

患者王某，女，44岁。初诊，2020年4月30日。右耳突发性耳鸣，自述如阵阵冒水泡声音，持续十几秒钟，耳镜检查发现：右侧鼓膜内陷，略有积液。耳鸣前曾患感冒，偶有心悸。既往有慢性胃炎史，口酸，喜温热水，易饿，反酸，烧心。大便黏，周期性失眠，凌晨3～5点钟易醒，多梦，略痛经，月经量多，白带多，经前腰酸软，经前头痛。舌红、苔白厚腻，两脉弦滑。诊断：耳鸣、中耳炎。证型为风寒湿袭、郁而化热。予以自拟方。

处方：荆芥9g、紫苏叶9g、白芷9g、生石膏（打碎）30g、苍术9g、炒栀子12g、升麻12g、蔓荆子12g、玄参15g、生地黄15g、连翘10g、川芎10g、黄芩10g、陈皮12g、茯苓12g、焦山楂20g。7剂，水煎服，每日1剂。用法：大火烧开锅后换用小火煎煮30分钟即可，饭后1小时服，忌生冷、辛辣、油腻、难消化食物，感冒发热时停服。本方以荆芥、苏叶、白芷疏风散寒，蔓荆子、连翘疏风清热，生石膏、黄芩、栀子、升麻清解阳明热毒，陈皮、茯苓、苍术行气化湿，生地、玄参清热凉血，川芎活血行气，焦山楂和胃消食。诸药合奏散寒清热、通窍的作用，以达治疗耳鸣、中耳炎的目的。

复诊，2020年5月7日，较前好转，但右耳仍阵发性耳鸣，持续十几秒钟，有时耳痒，舌红苔厚，两脉弦滑。因仍有部分中耳炎，故配合服用抗生素治疗，中药加强祛风除湿，通耳窍，治耳鸣的力度。

处方：防风20g、羌活10g、荆芥9g、白芷9g、生石膏（打碎）30g、苍术9g、炒栀子12g、升麻12g、玄参15g、连翘10g、川芎10g、黄芩10g、陈皮12g、细辛3g、威灵仙10g、石菖蒲10g。7剂，水煎服，每日1剂。初诊时虽予以疏风清热治疗，但疏风力度仍然不够，故复诊时加强疏风散寒通窍力度，增加防风、羌活、细辛，其中防风为祛风之要药。《本草纲目》认为防风：“三十六般风，去上焦风邪，头目滞气，经络留湿，一身骨节痛。除风去湿仙药。”《药类法象》曰防风“治风通用。泻肺实，散头目中滞气，除上焦邪”。威灵仙增加通络作用，石菖蒲加强通窍作用。

三诊，2020年5月14日，耳鸣几乎消失，偶尔发生耳痒，水泡声耳鸣。易喷嚏、流清涕、咽喉痛，大便不成形，一天一次，仍有周期性失眠，夜醒发生于凌晨3～5点。舌苔厚黄，两脉弦滑。因患者咽喉痛，减少辛温药的力度，增加清热利咽力度。

处方：白芷9g、炒栀子15g、升麻12g、玄参15g、连翘15g、川芎10g、黄芩15g、陈皮12g、防风10g、羌活10g、威灵仙10g、石菖蒲10g、射干15g、芦根15g、生甘草9g、生黄芪18g、大枣（擘开）2个。7剂，水煎服，每日1剂。

3个月后随访，未见复发。

临床验案2：右侧耳鸣10日

患者，女，53岁，耳鸣10日。10日前无明显原因出现右耳有节奏性的耳鸣，如蝉鸣。声音略嘶哑，无呕吐、无腹泻、无发热，舌红苔薄黄，脉浮数。予以疏风清热、清泻肝胆法治疗。

处方：苏叶（后下）10g、荆芥穗10g、蝉蜕10g、桑叶10g、菊花10g、夏枯草15g、柴胡10g、黄芩15g、川芎10g、白芍12g、生地黄15g、玄参15g、郁李仁15g、石菖蒲10g、威灵仙10g、甘草10g。7剂，水煎服，每日1剂。

本方以苏叶、荆芥穗疏散风寒；蝉蜕、桑叶、菊花、夏枯草疏风清热；柴胡、黄芩和解少阳，清泻肝胆经郁热；以生地、玄参凉血清热；川芎、白芍养血活血；郁李仁能降阳明之气，与柴胡一升一降，使气机周流循环起来；石菖蒲开窍；威灵仙通经络；甘草调和诸药，补中气。诸药合奏疏风清热、清泻肝胆、通络开窍的功效，以达治疗耳鸣的目的。

患者1周后复诊，耳鸣明显好转。随后以本方为主，略作加减，连续治疗1个月，病症痊愈。2个月后随访，一切良好。

【按语】

耳鸣一症，总以治风为要。治疗耳鸣，一般需要配伍防风、荆芥、羌活、苏叶、独活等疏风散寒药，即使是风热之证、肝胆火旺之证，乃至虚证等，亦需在辨证治疗的同时酌量配伍使用。察病症虚实，虚者补之，实者泻之。有者求之，无者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