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与鼻鼽

鼽，是中医对某种鼻部疾病的命名，指以反复发作的阵发性鼻内痒、喷嚏、鼻塞、流清涕为特征的疾病。《释名·释疾病》：“鼽从久，涕久不通，遂至窒塞。”现代中医把该病称为“鼻鼽”。因鼻鼽症状与现代医学的“过敏性鼻炎”症状类似，因此多把鼻鼽与过敏性鼻炎归为同一种疾病。

笔者曾接诊一位患者任某，男，32岁，患鼻鼽10余年。自诉每日晨起及傍晚时分，即出现喷嚏、鼻塞、流大量清水样涕，于每年秋季最为严重，并伴有鼻酸、鼻内麻、唇干、牙龈肿痛、大便略稀、耳中堵塞感。遇风、遇冷加重，夜间鼻塞加重，但无喷嚏，无清涕流出（因平卧的原因）。每于中午或者运动后鼻部不适好转或消失。舌质淡红，苔薄白，双脉紧。

根据该患者症状，中医诊断为“鼻鼽”，风寒证兼胃热。处以小青龙加石膏汤。

处方：生麻黄3g、细辛3g、桂枝3g、干姜3g、醋五味子3g、生白芍3g、姜半夏3g、炙甘草3g、生石膏（打碎）12g。5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两次服用。

患者5日后复诊，诉治疗无效，且出现口舌生疮，非常疼痛。笔者以往用小青龙汤加减治疗很多这种鼻炎，疗效突出。然而这次治疗竟然无效，且增加了口舌溃疡，我感到不解。

于是我反复思考该患者鼻鼽发作的典型特点：①发病时间：以晨起、黄昏为主，且秋季最严重；②发病症状：以喷嚏、鼻塞、清水样鼻涕为主，中午时鼻部不适症状消失；③缓解与加重因素：受风寒后症状加重，运动及中午时症状减轻。

我想起幼时晨起随母亲去农田干活，总会被草叶的露水弄湿布鞋。每到上午十点多钟时，草叶上的露水就消失了。直到太阳西沉，天渐渐变黑时，露水再现，又将鞋子打湿，至今记忆犹新。露水一般在入暮时开始出现，直至次日上午十点多钟时消失。

该患者病症的发作时间特点与自然界露水的出现时间非常相似。露水的形成与空气湿度、气温变化有直接关系。太阳西下，温度下降时，空气中的水蒸气便会凝结成露水出现在草木叶上，并保持一个晚上，到黎明最冷时露水量达到最大。当太阳升起后，气温慢慢上升，露水会慢慢蒸发成水蒸气，散布到空气中。每年的四个季节都会出现露水，但是以秋季最多。清涕是一种水饮，与露水同为水性，二者相似。把露水的特点与患者症状逐一类比：

1.露水可出现在一年四季的晨夕，但是以秋季最多；患者每天晨夕鼻流清涕，以秋季最多。

2.露水出现于黄昏、夜间、清晨，中午消失；患者鼻部清涕于黄昏增多，夜间鼻塞加重（鼻黏膜水肿），晨起清水鼻涕增多。

3.湿度大且气温较低时会出现露水；患者受寒后鼻部症状加重，清涕增多。

经过以上思考，结合患者症状表现，以及《灵枢·经脉》：“胃足阳明之脉，起于鼻……”我认为患者鼻鼽的病因在于胃寒湿，所以在日夜阴阳转换时的晨起、黄昏，出现喷嚏、清鼻涕。而且，患者服用小青龙加石膏汤后出现了口舌溃疡，这是因为患者还有脾湿热，干姜等辛温之药加重了脾中热导致的。

于是参考《裴永清医案医话》记载的慢鼻一号方（藿香、薄荷、山豆根各6g，生石膏、鱼腥草各30g，生栀子、防风、蝉蜕、炒蔓荆子、炒苍耳子、辛夷花各9g）。

处方：广藿香（后下）9g、生栀子9g、生石膏（打碎）18g、陈皮6g、防风12g、蝉蜕9g、薄荷（后下）6g、鱼腥草30g、炒蔓荆子9g、炒苍耳子6g、辛夷（包煎）9g。3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两次服用。

本方以辛夷、苍耳子通鼻窍，防风、藿香祛胃的寒湿，生石膏、生栀子、蝉蜕、薄荷、鱼腥草清脾湿热。患者服药3日后，疗效显著。自诉鼻部不适症状全部消失，只是在空调冷风直吹时，鼻部略有不适。

【按语】

鼻鼽亦需考虑从脾胃论治，因鼻部从脏腑功能上与脾有紧密的联系。如《素问·经脉别论》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故鼻部清涕、鼻塞、鼻黏膜水肿，为水湿阻滞胃经经脉，导致鼻黏膜水肿。

鼻部与胃的经脉有紧密的联系，如《灵枢·经脉》曰：“胃足阳明之脉，起于鼻……”患者在胃经主时7～9点钟出现喷嚏多、清涕多，故判断患者鼻鼽的病因是胃寒湿。结合患者其他症状及服用小青龙加石膏汤后的不适表现，判断患者病症是脾湿热与胃寒湿并存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