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徐帅进言剖析王保勇略局 朱皇定策分化漠北旧山河

洪武三年春,应天皇宫奉天殿内,那蟠龙柱上的鎏金在晨光的轻抚下,仿佛带着丝丝暖意,缓缓流淌着岁月的痕迹。朱元璋微微抚着腰间那根精致的玉带,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缓缓地扫过阶下群臣。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徐达那身铁甲尚未卸下的身影上,那身铁甲上似乎还残留着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仿佛在诉说着无数的过往与传奇。

三日前,沈儿峪捷报如同一道闪电,瞬间传遍了整个应天城。那捷报上的字迹清晰而有力,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大明王朝的辉煌战绩。王保保率残部西遁,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奉天殿内炸开了锅。原本喜庆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被那冰冷的冬日寒风所冻结。殿中众人的表情各异,有的露出了得意之色,有的则露出了担忧之情。而朱元璋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沉思。

“徐卿且坐。”朱元璋微微抬手,示意道。丹墀下早有人迅速搬来一张胡凳,放在朱元璋的身旁。徐达见状,连忙躬身推辞:“末将征战归来,未及更衣,不敢污了殿内的清净。”他那身铠甲的缝隙里,还隐隐可见西北战场上的黄沙,那是他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见证。腰间的佩剑穗子也断了半截,显然是在激烈的战斗中遭受了重创,但他却依然紧紧地握着那把剑,仿佛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保保这恶贼,竟让他带妻儿跑了!”常遇春的暴喝声如惊雷般在殿中响起,震得梁上的燕雀惊飞四散。他紧紧攥着那把铁胎弓,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末将愿领三千轻骑,追他到天涯海角,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仇恨,仿佛要将王保保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朱元璋抬手止住了众将的议论,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徐达的身上:“魏国公,且说说,这王保保究竟是何人物?”徐达微微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王保保,本名扩廓帖木儿,乃元朝末年的名将。他自幼随母舅察罕帖木儿学习兵法,后继承察罕帖木儿的衣钵,成为元朝的重要将领。他精通兵法,善于用兵,在元末的战乱中屡立战功,被誉为‘天下奇男子’。”

朱元璋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如此看来,这王保保确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他率残部西遁,究竟是何用意?”徐达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以臣之见,王保保西遁,一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待时机;二是为了联合西北的其他势力,共同对抗我大明。他深知我大明的强大,不敢与我正面交锋,所以选择了暂避锋芒。”

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他深知王保保的厉害,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如果不能彻底消灭他,将来必定会成为大明的隐患。“徐卿,你有何良策?”朱元璋问道。徐达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陛下,臣以为,应趁王保保立足未稳之际,迅速出击,将其一举歼灭。否则,等他站稳脚跟,再想消灭他就难了。”

朱元璋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徐卿所言极是。传朕旨意,命徐达、常遇春率大军追击王保保,务必将其歼灭于西北之地,以绝后患!”众将齐声应道:“遵旨!”他们的声音如雷鸣般在殿中响起,仿佛在宣告着大明王朝的威严与力量。

徐达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将王保保碎尸万段,为陛下立下赫赫战功!”他转身大步走出奉天殿,身上的铁甲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预示着他即将迎来一场伟大的胜利。

“陛下,臣初见王保保,是在至正二十五年太原城外。彼时的他,率领着十万铁骑,犹如一股黑色的洪流,在夜色的掩护下,如鬼魅般悄然向常遇春的营寨袭去。那等胆魄,连常将军都不禁惊叹道:‘生平未见如此悍将!’常遇春闻言,虽哼了声,却也未反驳,因为他深知王保保的厉害。那一夜,战场上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王保保的铁骑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常遇春的营寨在瞬间便陷入了绝境。但常遇春岂是等闲之辈,他率领着将士们浴血奋战,与王保保的铁骑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然而,王保保的战术极为巧妙,他善于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不断地对常遇春的营寨进行骚扰和攻击,使得常遇春始终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最终,常遇春虽然成功地击退了王保保的第一次进攻,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善用骑兵奔袭,常以少胜多。去年兰州之战,他设伏全歼我八千援军,连汤和将军的副将都折在他手里。那一战,可谓是惊心动魄。王保保事先在兰州附近的山林中设下了埋伏,当我军八千援军进入埋伏圈时,他突然下令出击。他的骑兵如闪电般从山林中冲出,将我军的援军分割成了数段,然后各个击破。我军的将士们虽然奋勇抵抗,但由于人数悬殊,最终还是被王保保的铁骑全歼。那一幕,至今仍让人心有余悸。汤和将军得知副将战死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他发誓一定要为副将报仇雪恨。”说到此处,徐达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地图,那地图在他的手中微微展开,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残酷的历史。

“诸位请看,沈儿峪对峙时,他亲率精骑绕道百里,突袭我东南垒,若非赵德老汉熟识山道,引伏兵截住,后果不堪设想。”徐达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描绘着当时的战场情景。“沈儿峪一战,是我军与王保保之间的一场关键战役。当时,我军与王保保的大军在沈儿峪对峙,双方都在等待着对方的破绽。王保保深知我军的实力,他不敢贸然进攻,于是便想出了绕道百里,突袭我东南垒的计策。他的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绕过了我军的防线,然后突然向东南垒发起了攻击。当时,我军的东南垒防守极为薄弱,因为我们都认为王保保会从正面进攻。当王保保的铁骑突然出现时,我军的将士们都惊呆了,他们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在这危急关头,赵德老汉挺身而出。他是沈儿峪附近的一位猎户,对这里的山道极为熟悉。他带领着一支伏兵,在王保保的骑兵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当王保保的骑兵进入埋伏圈时,赵德老汉突然下令出击,伏兵们如猛虎般扑向了王保保的骑兵。王保保的骑兵猝不及防,被赵德老汉的伏兵打得落花流水。最终,王保保不得不撤退,我军也成功地守住了东南垒。”

殿内响起了一阵抽气声,众人都被徐达所讲述的故事所震撼。李文忠凑近地图,仔细地看着东南垒处画着的密密麻麻的红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如此说来,这王保保岂不比陈友谅更难对付?”李文忠忍不住问道。

“非也。”徐达突然笑了,这一笑倒让紧绷的气氛松了几分。“陈友谅恃勇少谋,他只知道凭借着自己的勇猛和兵力优势去进攻,却不懂得运用战术和谋略。而王保保却深谙‘虚实之道’,他善于观察和分析敌情,懂得如何利用敌人的弱点来取得胜利。沈儿峪那夜,他明知我军虚张声势,却不敢轻动——只因他麾下十万大军,半数是收编的部族兵,粮草又不足半月。他不敢轻易冒险,因为他知道一旦失败,他将面临着灭顶之灾。”

徐达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赏和钦佩,他接着说道:“王保保虽然是元朝的将领,但他却有着自己的原则和信仰。他忠于元朝,却不盲目服从。他懂得如何在乱世中生存和发展,他的军事才能和领导能力也得到了部下的认可和尊重。与他相比,陈友谅则显得过于鲁莽和冲动,他只知道凭借着自己的武力去征服天下,却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和安抚百姓。因此,虽然王保保在战场上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我们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众人都在思考着徐达所说的话。徐达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他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王保保的厉害之处。但他也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战胜王保保,取得最后的胜利。

朱元璋突然起身,龙袍扫过案几上的沙盘,那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他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缓缓开口道:“听说元廷封他为齐王?”

“正是。”徐达微微颔首,手指坚定地指着地图上的应昌府,那处地方仿佛承载着无数的风云变幻。“可这齐王当得并不安稳呐,元顺帝向来忌惮他兵权过重,暗中给李思齐加了‘太傅’衔,意在分化他的势力。去年腊月,那保保刚在宁夏与张良弼火并一场,为了抢夺那三万石粮草,不惜兵戎相见,真是一场狗咬狗的戏码。”

朱元璋闻言,冷冷一笑,指尖重重地按在甘肃行省的位置上,仿佛要将那片土地深深印刻在心中。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权谋与争斗从未停歇,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天下的局势。“传令给邓愈,让他派人联络河西诸部。就说本朝愿以茶马互市换情报——王保保缺粮,那些部族更缺盐茶。”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决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河西诸部与本朝携手合作的美好前景。

殿外忽然传来更鼓声,那沉闷而有力的声音仿佛在提醒着众人时间的流逝。徐达深知此刻的机会难得,便趁机进言:“陛下,臣以为可双管齐下。一方面派细作离间保保与各部族,另一方面……”他微微压低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末将听闻保保的小妾是弘吉剌部贵族,此女与娘家积怨颇深,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来个釜底抽薪。”

朱元璋微微一愣,随即抚掌大笑起来,那龙袍上的金线盘龙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仿佛要将整个大殿都照亮。“好个釜底抽薪!”他赞叹道,“徐达,你果然深得朕心。就依你所言,传懿旨,着礼部速速拟份‘和亲诏书’——就说朕要将永宁公主下嫁弘吉剌部首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面露震惊之色。和亲,这可是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朱元璋此举无疑是向元廷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表明了他想要彻底击败元廷的决心。而将永宁公主下嫁给弘吉剌部首领,不仅可以拉拢这一部族,还可以通过其与保保的小妾建立联系,从而达到离间保保与各部族的目的。

朱元璋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只有敢于创新,敢于突破常规,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俯瞰着下方的京城,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如今,元廷内部混乱不堪,保保虽有兵权,却也独木难支。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击败元廷,恢复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坚定的信念,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大明王朝的辉煌未来。

礼部接到懿旨后,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精心撰写着‘和亲诏书’,字斟句酌,力求表达出大明王朝的诚意与决心。而邓愈也不负重托,迅速派人联络河西诸部,将朱元璋的意图传达给他们。那些部族原本对元廷就心存不满,如今听说大明愿意以茶马互市换情报,纷纷表示愿意与大明合作。

与此同时,细作们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潜入保保的阵营,暗中挑拨保保与各部族的关系,散布谣言,制造矛盾。而保保的小妾也被他们成功策反,开始向大明传递情报。渐渐地,保保与各部族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内部矛盾日益激化。

在这一系列的行动之下,元廷的局势变得愈发混乱。保保虽然勇猛善战,但却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困境之中。而大明则趁机加强了对元廷的攻势,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永宁公主的出嫁也成为了一段佳话,她用自己的婚姻为大明的繁荣稳定做出了贡献。而朱元璋的这一决策,也成为了历史上的一段佳话,被后人传颂不衰。

当奉天殿的议论声渐歇,那喧嚣仿佛被远远地隔绝在了千里之外的祁连山下。王保保静静地伫立着,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紧紧地凝视着妻儿熟睡的面庞。在这寂静的深夜,帐篷外传来的战马嘶鸣,如同声声催命的鼓点,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亲卫贺宗哲掀帘而入,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匆忙。“大帅,哨探回报,明军在河西走廊设了三十六个马市。”贺宗哲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仿佛那三十六个马市就像是三十六个难以跨越的屏障,横亘在王保保前行的道路上。

王保保缓缓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披上了厚重的狼皮大氅,顿时给人一种威严而不可侵犯的感觉。帐中牛油烛火摇曳着,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羊皮地图上,那影子宛如一头困兽,在地图上不安地躁动着。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仿佛透过那一张张羊皮,看到了遥远的河西走廊,看到了那三十六个马市背后隐藏的危机。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如同闷雷般在帐篷中回荡。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血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沈儿峪那夜的惨烈战斗仿佛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率领着亲卫断后,身中流矢,在生死边缘徘徊。那道深深的伤口,不仅留在了他的身体上,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成为了他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痛。

贺宗哲默默地递上参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大帅,要不要派人去应昌求援?”他轻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应昌,那是顺帝所在的地方,也是王保保曾经的依靠。然而,如今的他,却对顺帝充满了失望和怨恨。顺帝那老儿,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哪里会在乎他的死活?他冷笑一声,将参汤猛地泼在地上,那参汤瞬间在地上散开,仿佛是他心中的愤怒和失望的宣泄。

“应昌?”他低声呢喃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顺帝那老儿怕是巴望着我早死!他只会在应昌过着他的安逸生活,哪里会管我在这里的生死存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奈,仿佛他已经看透了人性的黑暗和自私。

“传令下去,明日拔营西进,去哈密投奔火州王。”他的语气坚定而果断,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哈密,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地方。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重新集结力量,与明军抗衡。

他望着帐外如血的残阳,那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帐篷都染成了红色,仿佛是一片血海。他低声呢喃着,“徐达...咱们的账,迟早要清。”徐达,那个让他吃尽苦头的敌人,那个夺走了他的家园和亲人的仇人。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徐达付出惨重的代价,他要让他知道,王保保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在这寂静的夜晚,王保保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既有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也有对过去的回忆和眷恋。他知道,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斗。但他也明白,他不能退缩,他必须要勇往直前,为了自己的信仰和尊严,为了他的妻儿和族人。

明日,他将踏上新的征程,去面对未知的挑战和危险。但他相信,只要他心中有信念,有勇气,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困难,重新夺回属于他的荣耀和尊严。

应天城里,朱元璋将最后一枚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这步‘过河卒’,该轮到王保保头疼了。”他转头问侍立一旁的刘伯温,”先生以为如何?”

刘伯温抚须微笑:“陛下这招‘以夷制夷’,既断其粮草,又分其人心。只是...”他目光落在沙盘上的哈密卫,“王保保若与西域诸部结盟,恐成大患。”

“所以邓愈的西征军不能停。”朱元璋将棋子重重一按,“告诉徐达,让他养精蓄锐。等李文忠那边拿下应昌,咱们就来个东西夹击——这次,定要让王保保插翅难逃!”

殿外春雨淅沥,打在琉璃瓦上叮咚作响。这场横跨中原与漠北的棋局,才刚刚落定第一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